大太监,也就是秦九,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仍然恭恭敬敬地回话道,
“娘娘,勤政殿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宣召太子觐见,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容妃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的手抖得不行,“是什么事?”
秦九道,“回禀娘娘,听说是科举舞弊案。”
容妃心中咯噔了一声,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秦九刚刚回禀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恭敬,只有一片漠然。
她喃喃道,“本宫的小五,本宫的端儿……怎会如此?!”
是啊,容妃的五皇子疯了,容安宫至今惴惴不安一直瞒着,生怕哪天皇帝知道了惹怒皇帝;本来唯一的依仗就是太子陈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对付了一下一个陈秋而已,怎么就连科举案这么严重的事都牵扯上了呢?
当然没有严重到陈端会被废的地步,但是要是因此失去了圣心,那不就是和当初的陈秋一模一样了么?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这样的?
容妃百思不得其解。
恍惚间,仿佛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这年冬天里,五皇子被那个小孽种拖下水开始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秦九注视着她的视线越来越冰冷。
他在心里道,庶姐,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他看向了窗外高高远远的天空,有飞鸟飞掠而过。
不,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你们会永远记得这一天,你们亲手放走了一个魔鬼。
这只鬼会带着秦家人的仇恨,一步步夺走你们的一切。
如果你们觉得现在已经糟糕透顶的话,那么请你们珍惜此刻,因为这会是你们往后余生,最安逸的时光了。
不管是秦容、陈端,或者永嘉帝,迟早都会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血的代价。
秦九无声地勾起了嘴角,这个动作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是看着地上哭泣的女人,他畅快得甚至想要开怀大笑。
永嘉帝本来就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男人,他最忌惮的就是有人想要来争夺他的权势。这一点,不管是他爱过的女人,还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一旦有人伸手去碰了,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以教训。
太子这一次就是碰到永嘉帝的大忌。
永嘉帝可以大张旗鼓地给太子造势、为太子牵搭人脉,送他去军营历练……但是前提是永嘉帝给的,而不是陈端拿的。
陈端这一次竟然敢把手伸到了科举之中,永嘉帝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这么有野心。
所以当太子陈端跪晕在了勤政殿外后,他也不是打发了一个太医过去瞧瞧。
甚至于,为了防止陈端暗中对陈秋下手,永嘉帝派人宣旨的时候,要求他们连夜启程。
在永嘉帝的心里,陈秋去了皇陵,五年后他也不一定会放他回来,陈秋也差不多就是个死人了。永嘉帝不介意陈秋的死活,但是他非常在意太子会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暗中下手。
也因此,就有了连夜送走这一出。
汴京又下起了雨。
大雨蝉鸣,道路泥泞。
咯吱咯吱的囚车声碾压过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囚车慢慢地的远离这座困了他十余年的城的时候,少年仰起了头,感受着雨珠在脸上缓缓下滑。
明明应该很狼狈的,他却生平第一次畅快地露出了笑来。
他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城墙上的秦九。
秦九站在了城墙上,他穿着蓑衣,看不清神色,目光却凝视着那辆囚车渐行渐远。
他恍惚间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被父母送去寺庙里的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他乘坐着车渐行渐远,许多年后他归家,却只见得高楼坍塌、世事翻覆。
现如今,他也这样目送着自己的侄儿远去。
他只愿此去,便是潜龙遇水,再搅得一次世间翻覆。
在快要看不到人的时候,秦九刚刚想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了耳边传来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九叔!秋秋让你千万保重,待他回来,再请您喝酒!”
秦九蓦得转头,却听见声音消失在了大雨当中,他所在的城墙上空空如也。
远处的囚车,也消失在了天际。
上卷完。
第42章 大礼包
一年后。
距离汴京的千里之外, 大雪纷飞。
谢俊被请到营帐里,才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和他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不太相符合的是, 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就连那双手都是不合时宜的好看。
谢俊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用那双极为漂亮的手剥坚果, 剥出来的坚果就往一边一只小巧的“灯盏”里放。
——他很快注意到,少年坐在轮椅上。
地上跪着的斥候面色有些发白,一直到少年漂亮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案几,他才松了一口气, 行礼离去,留下了谢俊一个。
虽然早就有了预期, 但是真的见到了真人的时候,谢俊还是升起来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在流放的路上, 他多少听说了一些这位在北境一战成名的少将军燕晋的事情。
据说燕晋本来是个落魄的王侯之子, 家族早就落魄到了甚至挤不进汴京的程度, 他这一番崛起,让不少人都对燕家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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