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头是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脸颊也像是红晕揉进了白云里,像是一只醉酒了的桃子。
小姑娘背对着他,想咬嘴唇又疼得很,心里面又是迷茫又是一片混乱,更加重要的是,她简直不敢回过头去。
——生怕自己一看他,视线就忍不住往他的唇上瞟。
到时候又要被人笑。
倒是青年自顾自地煮起了茶,或许是怕她冷感冒,还让人上了杯姜茶,慢悠悠地煮着。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垂下眸子,往里面加了许多的糖。
那些记忆的碎片里,小姑娘最喜欢甜甜的东西了,姜茶不好喝,定然是不喜欢的。
其实,暴君秋根本就不会煮茶。
这样风雅的事情,不管是在塞外退敌之时,还是在江南平乱、亦或是当了皇帝之后,他都没有功夫去做。十来年里,病痛折磨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哪有这个闲工夫?
会煮茶的是另外一个——他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必须承认,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德义的声音传来,“陛下,徐院判在外面候着了。”
青年一抬眸,果然看见小姑娘的耳朵竖起来了,但是就是不肯转过来。
他压抑住自己的笑,抬手示意他们进来。
徐院判要给他把脉的时候,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传来,
“不是不肯看太医么?”
青年的手一顿,笑了,
“朕不看,你不是就要去找秋秋了么?”
姜小圆:……
她抱着引枕,悄咪咪地竖起了耳朵,余光瞥向了徐院判。
等到她看向徐院判的样子的时候就,小姑娘愣住了。
实在是这位徐院判眼熟得很:
不就是她在山里待着时,天天上门来围观医学奇迹的徐老大夫么?
徐老大夫当时不是个在镇上开店的老大夫,要不然也不能被人家一个金锭子就派来,怎么到秋秋登基后,就成了院判了?
但是惊讶归惊讶,现在也不是问这个时候,姜小圆连忙催促道,
“院判,您先给陛下把个脉看看情况?”
青年的手指,捏紧了茶杯。
徐太医也微微惊讶的抬头——不是说只来开点药吗?
说是请太医来看,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的,他只是想让徐院判开些药安一安小姑娘的心。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这段时间之所以不去看太医,也是因为他觉得太伤神了,无数方法试过了,给他带来的也只是无尽的疲惫。
日复一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想再浪费在无谓的努力上了。
本来,他应该拒绝的,但是小姑娘的语气太迫切,他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一边的张德义看见陛下点头的时候,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天知道这段时间里,他是怎么跪求、怎么劝着陛下的。
可是陛下不愿意再见太医,也不愿意见劝他就医的臣子们,每日清醒的时候就抓紧批折子,偶尔召见几个心腹大臣,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触目惊心,仿佛在交代身后事一般。
没有人比重光帝的身边人更加清楚他的变化了。张德义亲眼见着这个曾经雄心勃勃的帝王,被病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不再愿意听,也不愿意再去看,在那个暮气沉沉的宫殿里,仿佛是日复一日地等着丧钟敲响。
还不到而立的年纪里,已经成了这幅模样。
张德义本以为没人能够劝得动陛下了,一直到了刚才,当陛下终于点头的时候,他是真的差点喜极而泣。
光凭这一点,张德义就能够把这位小姑娘当成祖宗来供着。
徐太医本来也知道自己就是走个过场的,等到听到张德义的催促的时候,还有点儿做梦一般的感觉。
姜小圆连忙道,“徐爷爷,您赶紧看看陛下喝了两副药下去,可有好转没有?”
除了青年注意到了这个称呼,其他人都浑然不觉。
徐太医闻言倒是想起来了。
前几天张德义的确是送过来了新的药方,只是当时太医院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陛下说要喝,他们检查了一下这个药方没有什么问题,就给陛下熬了送去。
徐院判当时只当是臣子们献上来的滋补药方,也没有仔细看,听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话的时候,徐院判也只是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当他上前来给重光帝把了脉,他有些惊讶,
“咦,怎么会?”
他连忙告罪,只说是还需要多叫几个同僚过来看看,青年点了点头。
徐太医下去后,果然又来了两位太医,轮流给青年把脉,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几个太医简单地低语了一番,张德义的神情都有些焦灼了,连忙问徐院判道,“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连姜小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抱枕跑到了青年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太医。
青年只是垂着眸子,视线停在小姑娘的发顶,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眸子。
他想,一会儿要是结果不好的话,就让徐院判先别说了。他听得,可是小姑娘是个哭包,要是结果不好又要哭了。
刚刚还在怪他,他又惹哭她了,下次不来了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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