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舟默了默,“他说……他说他不想你成为真正的寡妇!”
姝娘微愣了一下。
真正的寡妇,旁人兴许不明白其中之意,可姝娘却很清楚。
她抽了抽鼻子,背手抹了眼泪,一把拾起地上的和离书,递给唐云舟,眸光坚定道:“劳烦唐副将替我送还给他,便说他既娶了我,是生是死,这一世我都是他的妻,就算替他守寡我也愿意!他拦我不得!”
唐云舟看着递到眼底的和离书,却是没有接,他站起身,拱手道:“夫人的话属下会带到,只是这信我既已送达,便没有重新带回去的道理,属下明日一早就要带着两个御医出发回豫城,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不待姝娘回应,阔步出了花厅。
姝娘紧紧捏着那和离书,几欲捏皱成团,她在原地坐了许久,复又将那和离书展开看了一眼,旋即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唇,将守在门外的风荷召来道:“去备一辆马车,我要去长宁王府。”
风荷虽不知姝娘要做什么,可她向来也不多问,应声下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停在了长宁王府门口。
贺严正在房里翻医书,见姝娘推门进来,疑惑地道:“怎突然来了?”
“豫城的事,师父听说了吗?”姝娘直截了当地问。
贺严愣了一下,点点头,“听说了。”
姝娘缓步走到桌案前,沉默了半晌,忽得抬眸,神色坚定道:“师父,我想去豫城!”
听到这话,贺严面色倏然一变,他蹙眉低喝道:“是不是傻了!瞎闹什么,那地方岂是你一个弱女子可以去的。”
姝娘并非瞎闹,她再了解沈重樾不过,若不是真的觉得生还的希望渺茫,他不至于托唐云舟带了和离书给她。
“师父。”姝娘哽咽道,“我想去帮帮他……”
贺严猛一拍桌案,站起身,厉声道:“不许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我没忘……”姝娘抬眸凝视着贺严,“徒儿今日前来,就是想将敏言和敏瑜托付给您。”
“托付给我?”贺严冷哼一声,“怎的,若那小子死了,你要随他一起去死,把两个孩子留给我这个糟老头子吗?”
姝娘摇了摇头:“您放心,徒儿不会做傻事,若他没了,徒儿会将他亲自带回来,可……若我也没了,这两个孩子就只能托付给师父了。”
她勾唇笑了笑,眼泪却倏然滴落下来,“反正师父身体康健,至少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有您在,定能保证他们安然无恙,将来两个孩子指不定还能替我孝敬您呢……”
贺严转过身,眼睛快速眨了眨,低声不屑道:“谁需要他们孝敬。”
“师父……”
姝娘唤了他一声,倏然退后几步,在青石板上跪下来,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是徒儿不孝,不能好好侍候您,还总给您添麻烦。可是师父,徒儿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他已没了旁的家人,除了我,再没有人会站在他的身边了,我不愿坐等着,等着旁人给我带来他的消息……”
她顿了顿道:“若……若徒儿没有那般好的运气,下辈子,下辈子徒儿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说罢,她起身决绝得离开,然还未踏出门槛,便听身后一阵低喝。
“站住!”
姝娘步子一滞,微微侧过身,只见贺严走向桌案,倏然拿起一本书籍,远远地丢给她,沉声道:“这是我云游时写的书,其中记录了我沿途听过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疫疾,不知是否有用,但好过你白白去送死!”
“多谢师父……”姝娘捧着书哑声道。
贺严撇过头没去看她,可一垂首双眼却不知不觉红了。
是夜,姝娘收拾起了行囊,风荷和汪嬷嬷都默默地一起帮忙收拾。
“就整理些简单素朴的衣裳就行,一些没必要的重物都不必带去了,路上不方便。”
风荷听着姝娘的吩咐,垂眸收拾着,可收到一半,她蓦然用手捂住嘴,身子微颤着,忍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见她如此,汪嬷嬷也不禁转头暗暗抹起了眼泪。
姝娘放下手中的衣衫,强笑道:“都怎么了,我就是去看看将军,指不定很快就随将军一块儿回来了。”
风荷和汪嬷嬷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可从姝娘这般急急忙忙的模样,大抵猜到了几分,定是边塞发生了什么。
“夫人……”风荷哭得泣不成声,“您就不能不去吗?您要是走了,公子和姑娘怎么办,将军府怎么办?”
“敏言和敏瑜,我已托付给了师父。”姝娘红着眼缓缓道,“你们若有什么事,只管去长宁王府寻长宁王便是,至于将军府,我未来前,邱管家也打理得很好,你们不必忧心,我都跟邱管家交代过了。”
“夫人……”
风荷不知该怎么劝,她只怨自己不是春桃,不能像春桃那般肆意大胆,拽住姝娘不让她走。
在一旁抹了会儿眼泪的汪嬷嬷知晓若此番不让姝娘去,到时沈重樾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定会伤心欲绝,后悔不已,便哽着声儿安慰起姝娘来。
“夫人放心,公子和姑娘有我们呢,等您和将军回来,定能看见他们被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嗯,多谢嬷嬷。”
姝娘收拾完,便让乳娘抱着两个孩子进主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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