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晴冷眼看她离去,仍旧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她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这房里的每一样摆设都让她不舒服。
尤其是那些书,绝大部分,她都在裴宴归房里看见过。
依照许容浅的说法,他们同窗两年,裴宴归竟完全没发现对方是女儿身。
再联想到许容浅的身材,确实也是平板一块,并非他所好。
忽然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了出去。
许容浅回来,看见案上纹丝未动的食盒,不悦道:“让你吃东西,怎么不吃呢,待会晚上饿晕了怎么办。”
“许姐姐不必担心,我纵使还有一口气在,也会撑着看完表哥整场的反应。”她语气淡淡地回应,趴在案桌上,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许容浅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摇了摇头,自己拿起块芙蓉糕咬下一口。
“妹妹脾气这么任性,过去一定经常惹师哥生气吧。”印象中,裴宴归从来不会低头哄人。
当初青雀说他十分宠爱沈四小姐,自己原是不信的。
抛却脸不看,眼前女子脾性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时而嘴甜如蜜,时而又冷淡。
“许姐姐若想知道我与表哥的过往,不如婚后再慢慢问他。”玉晴忽然觉得头晕脑胀,想去香妃榻上躺一会儿,刚站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勉强站稳,就听见许容浅调侃的声音,“还真打算把自己饿晕过去不成。”
玉晴轻轻喘了口气,重新坐下,开始吃食盒里的东西。
她近来饭量愈小,只几口就有了饱腹感,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正好,有丫鬟进来通传,外头宴席已开了多时,老爷叫了裴公子一起喝酒,让小姐自行过去呢。
许容浅对玉晴招了招手,带着她往外男所在的宴会厅行去。
“许姐姐别忘了,待会要让我与姬盛见面的。”玉晴拉了她一下,小心翼翼提醒。
许容浅本来心情还有些紧张,被她这一问,又莫名的放松下来。
既然无心于师哥,便不是自己的情敌了。
“本小姐从来说话算话。”她自小没有女伴,翰林那两年和一众男子称兄道弟,养成一副直爽的性子。
亦从未见过如玉晴这般弱柳扶风,善于诡辩的女孩子。
师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呢,按照他怕麻烦的性子,理应避如蛇蝎都来不及才对。
原来在外男的会客厅里,有一道暗门,平时用做传菜用,进去后与大厅用一道屏风相隔。
今日传菜走的是正门,许容浅便带着玉晴悄悄躲在屏风后头,虽然相隔比较远,但也能听清楚他们正在说的话。
二人赶去的时机正好,觥筹交错之际,忽有一人进来向许长清禀报道:“山谷失火的原因已经查明,乃沈家四小姐不甚打翻了火烛,如今我们正在查验她的下落,可只怕凶多吉少。”
那人走上前,递上一个小小的木盒子:“灰火残迹中,奴才们找到这根金簪,乃沈四小姐日常佩戴之物。”
现场气氛有一瞬间凝滞,许长清打开木盒,看了眼便放在一旁,对裴宴归道:“与凉州的谈判是宴归你负责的,此事你怎么看。”
裴宴归目光落在金簪上,停顿了一瞬,语气沉定:“姬盛那里,臣会去解释,先稳住凉州要紧。”
“解释个屁,你们这帮狗杂种,小爷这就送你们下地狱!”一道横冲直撞的嗓音闯入,随之,是桌椅被掀翻的一片狼籍之声。
侍卫们鱼贯而入,正要去抓姬盛,忽然前方又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姬将军是本王邀来的客人,纵有不是之处,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文王竟愿意给他出头……
玉晴有些惊诧,隔着屏风,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只从周祁慎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心情正十分烦躁。
文王来了,在场所有人都要给他叩首,客套一番后,他在许长清的位置上落座,目光阴测测盯着裴宴归,讥嘲道:“裴台辅真是风流多情,如今有了新人,旧人便可入土为安了。”
“裴某只知沈四小姐是凉州那边点名要的人,不知什么新人旧人的典故。”他微微低头,以示尊重,语气却是漫不经心。
文王心情躁郁,听他玩世不恭的语调,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冷笑道:“好,好得很。”
“清宴,你真不管四丫头死活了吗?”宋时初带着疑惑的眼光,重新审视起与自己交往多年的人,“即便她以前做法多有不对,可也不至于……”
其中玉晴最没想到的,是文王会来为自己撑腰。
或许他在意的,只是能否得到凉州那边的支持罢了。
假死过一次,有些事才看得更加分明。
果然,这世上最牢不可破关系,唯有利益同盟。
“姬将军想要女人,或可在天晟的贵女中再挑个,只要你中意,便是公主,我也去替你在陛下面前做说客。”裴宴归语声清浅,带着淡淡戏谑,无疑更加点燃了对方心中怒火。
玉晴十分担心姬盛,以为他会被激得失去理智,却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听见他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再等不得,看了许容浅一眼,转身往暗门追去。
一路小跑到院子里,终于瞥见前方一道健硕的身影,她急切唤道:“阿盛,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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