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非是个别人说什么,他就会信的人。但是,华梓倾留下的线索直指太后,皇帝信了。因为,跳出从前思维的禁锢,他把一切串连起来,所有的事就都说得通了。
有皇帝,才有太后的权势富贵,然而,她不一定非得认定自己的养子才能做皇帝。她在数年前,就有了别的选择。
留下镯子的时候,华梓倾还并不知道那人是谁。然而,皇帝现在已经猜到了。
华梓倾那天喝了酒,脑子不够清醒,她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能让谢柳依如此在乎,反复用抒怀去试探心意的男子,怎么可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男·宠?她早该想到,那人不简单。
皇帝想到一个眼神,是秦暮烟死的那天,他刚好入宫门,秦暮烟突然跑起来,被羽林军狙杀时,看向这边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有淡淡的光,又像是清晨的薄雾,雨后遥不可及的霓虹。
皇帝当时总觉得,这眼神的感觉,莫名熟悉,却又抓不住是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的记忆里,母妃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只有在看见一个人的时候,会悄悄流露这样的眼神。
那时,原主还小,不懂男女情·事,且性子懦弱,看见了也不敢对母妃妄加揣测。
皇帝想起来了,那日入宫门,他身后左边是沈梁,右边是沈臻。秦暮烟看的方向,是右边。
谢柳依和秦暮烟心里装着同一个人,那人利用秦暮烟扳倒华尘云,又借着谢柳依的手,逼反威虎师。如今,曹涵遇刺,威虎师的令牌收归兵部,由将军施拓接管,而施拓,正是沈臻一手培植的亲信。
沈臻。
皇帝一想到这个名字,顿时心乱如麻。
中秋宴上,华梓倾下水救人,沈臻关心地站在门外;为了维护华梓倾,他和皇帝一起,联手戳穿天煞孤星的谎言;得知封后的消息,他又劝阻皇帝,说华梓倾不适合后宫……
所有人都说,华尘云待皇后与旁人不同,皇帝一直忽略了沈臻,才是一心觊觎皇后的人。
更让他不安的是,沈臻的武功之高,更在华梓倾之上。
皇帝下旨,裕亲王沈臻谋反,褫夺皇姓,全城缉拿。
然而,传旨的人一去,便再没回来。金恒又带来消息,圣旨传不出去,宫外发现兴安郡王谢蟒已集结了逐日军。
这一切,皇帝并不算太意外。
太后正准备不辞而别,却见病弱的皇帝提着龙腾剑,亲自带着羽林军,围住了广慈宫。
第74章 开战 是他从未见过的华梓倾……
“天都没亮, 母后这是赶着去哪?”
幽凉的声音隔空而来,把一脚迈出门的谢柳依堵回了殿内。
天边残月未褪,清瘦挺拔的身形步履缓缓而来, 霁月清风,尊贵而威严。皇帝苍白的脸和手中泛着银光的剑,都带着令人生寒的压迫感。
今晚的皇帝, 有种强大的威慑力,让谢柳依觉得陌生,仿佛,他并不是自己养大的那个胆怯的五皇子。
“皇帝兴师动众地带着羽林军, 来者不善,这是要做什么?”她强作镇定地坐下,不输气势地与他对视。“哀家教过你,你是皇帝, 皇帝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 不是在哀家这里舞刀弄剑。”
皇帝嗤笑, 太平盛世时,皇帝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 但若是被人逼到四面楚歌,连心爱的女子都下落不明时, 皇帝的手也是可以拿起剑,与人短兵相接的。
“特来请教母后, 皇后在哪。”他语气阴沉, 仿如山雨欲来。
“笑话!你自己的皇后不见了,倒来问哀家。”谢柳依厉声质问,“枉你读了圣贤书,竟要为了一个忤逆圣意, 私放罪臣的女子,连孝道也不顾了么?”
“朕今日孝与不孝,取决于母后。”
谢柳依看着他,半晌冷笑几声:“想不到,帝王家竟出了你这样的痴情种。哀家今日便告诉你,当初促成你们大婚,是权宜之计,你和华梓倾,没缘分,你和她,注定就不该在一起。”
“为何?”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若你今日的才能早早地表现出一半来,当初也不至于令你父皇对你失望透顶。你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连那个草包沈鸿昭也比不过,要不是哀家帮你,这皇位又哪里轮得到你?”
皇帝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以你如今的聪慧,还想不到么?”谢柳依白他一眼,言语间轻描淡写,“当年与兀彤一战,若是华凌风不死,沈鸿昭得胜归来,他必是储君。”
“所以……华老将军遇刺,是你……”
皇帝双眼通红,面颊绷紧,手中长剑猛地往前一送,寒气所到,把谢柳依吓得一哆嗦。
剑尖堪堪停在喉咙前面,她听见皇帝被激怒的声音。“你真的,好狠!”
他现在终于懂了,华梓倾和太后之间,不是过节,而是无法磨灭的仇恨。
因为太后是他的母亲,所以她才会那样矛盾。爱着、疏离着、纠结着,可是,华梓倾不会为了报仇,利用皇宠、挑拨离间,甚至不曾在他面前说过太后一句坏话。她用一路扶持与陪伴,让他看清了人心真相。
人心如此险恶,而她始终磊落。
“是哀家找人杀了华凌风,可是,坐享其成的人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清高?”谢柳依嘲笑着,一针见血地戳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踩着华凌风的尸骨,坐上了皇位。就算你为了华梓倾,连孝义也不顾,你以为,她的心里,就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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