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跟着弯起了唇角,是啊,天下太平了,帝后还能在一起,多好!
他一偏头,左后跟着个小太监,竟然露出与他同款的姨母笑。
他朝人踹了一脚:“傻乐个什么!还不快些回宫去,让人把长庆宫打扫干净,还有……叫御膳房备下皇后爱吃的点心,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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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法檀寺。
还是曾经幽会的那个小院,此时布满了羽林军。
这是谢柳依求皇帝答应她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在这里,她想再见沈臻一面。
这个房间,曾经是她每个月最向往的地方,寄托了她所有对于美好的憧憬,以前只要想到,都会悄悄地脸红心跳。
可是,此时沈臻站在这里,面对着她,是冷若冰霜的表情。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要求,爱慕与思念,都是她一个人的,而沈臻,并不想见到她。
屋里焚着浓重的熏香,沈臻皱眉,这味道就像面前的女人一样俗不可耐。无论怎样自欺欺人,厚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了老去的年华,再怎样粉饰着温柔,也藏不住她那颗恶毒的心。
“过来坐啊,”谢柳依巧笑嫣然,仿佛所有不愉快的事,都不曾发生,“我有事,想问你。”
沈臻倒是听话地过来,坐下了。来之前,他也被封住了内力,浑身使不上劲,站久了会累。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抒怀酒对我没起作用吧?”他讽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很爱你?”
他侧过脸去,看着谢柳依诧异的面容,又再次恶意地笑了笑。“你不必这样惊讶的,我也是皇室中人,其实,我早就知道抒怀酒。”
从谢柳依第一次哄他喝下抒怀,他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谢柳依在试探他,原来,皇兄的淑妃竟对他动了心思。
当时的沈臻,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也可以借着抒怀,让谢柳依明白,自己对她无意,让她从此死心。
然而,一个转念,鬼使神差的,他做了第三种选择。
他假装毫不知情,爽快地喝下了抒怀酒,然后,他忍着巨大的恶心和不适,却非要装出狂热和迷恋的样子。
一场颠鸾倒凤,给了谢柳依甜蜜到战栗的体验,却是沈臻此生,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为了得到权力,他放弃了自我。他觉得自己很脏,但是,觊觎皇位的执念早已让他疯狂。
“沈臻,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点真心的喜欢?”
“从来没有,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每天都在盼着大功告成的一日,让我能早点摆脱你。”
哀大莫过于心死,谢柳依不会再哭着喊着去痛骂,她只是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容。
“你终究是,毁了我的一生啊。”
若是没有他的出现,谢柳依应该会安心地做个太后。荣华富贵已是人间极致,而她想要的男欢女爱,终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沈臻冷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于他而言,毁灭就从精神的沦丧开始,红绡帐底卧鸳鸯时,从前那个心向光明的沈臻,就彻底地死了。
他俩都是聪明人,心里清楚其实不必相互埋怨,要不是自己的心魔贪念,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败涂地。
“这大概,是咱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能再抱我一次吗?”谢柳依站在窗边,像从前每一次幽会结束即将分别时那样,用柔柔浅浅的目光看着他,“过来,就当是最后一次,与我作别。”
沈臻迟疑了一下,起身走来,带着犹豫轻轻地拥抱她。她还像在一起时那样,羞答答地笑着,华丽中透着妖娆。
沈臻渐渐将她抱紧,她也搂住他的腰,用力地回抱着。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拔下谢柳依发间的金钗,果断地扎进了她的后颈。手起钗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血流着她的脖子往下淌,很快染红了明艳华丽的长裙。她明明很痛,但她却没有意外,也没有放手。
她死死地抱着沈臻,身体渐渐无力支撑,笑容却更加灿烂。
“你和我真像……,咱们就是一样的人。沈臻,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你会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也没有放过你。我在熏香里,……下了毒。你不会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了……我说过的,我要、拖你下……地狱……”
谢柳依靠着他,一点点倒了下去,她的血也染红了沈臻的半边衣袍。
沈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跟着倒在地上,他进门的时候就觉得这熏香很奇怪,原来不是恶俗,而是满满的恶意。
他用手臂撑着自己,缓缓地往门口爬,不是为了求救,只是为了,能离那个疯女人远一点。
沈臻不想带着她的血,和她死在一起。
他多希望,若有来世,他能做个干干净净的人,重新遇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从此,过上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在心里说,他和谢柳依不一样。他答应过华梓倾的,要杀了谢柳依,替她报仇。
沈臻拖着一地血迹,到底也没有爬出那间屋子。
最后,他抬眼看了看窗户上的光影,深深浅浅,似乎勾勒着他心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在光阴里,眉眼弯弯地问他:“王爷可有心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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