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袭纯白的亵衣亵裤,发髻已然松散了,遮挡了他的容颜,他的头微微耷拉着,像是睡得很熟。
可云梦兮却察觉到异常,她试探地轻轻呼唤了一句。
“骞之……骞之你醒醒。”
解游迟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云梦兮顿觉不对,就在她要伸手之时,屋外传来春满的声音。
“姑娘,你醒了吗?穆大夫来给姑爷送药了。”
屋外值夜的是春满,此刻她身边站着穆星洲。
云梦兮立刻站起来,去拿了外衣披在身上,赶忙回应道:“穆大夫,请进。”
房门被春满推开之时,云梦兮的心跳还异常激烈。
方才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此地对解游迟来说,危机重重。
他一定不希望安定侯府的人知道他此刻的状况。
可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按理今日,她和解游迟一早就应该给安定侯敬茶。
如今……云梦兮不免沉思起来。
穆星洲一进入厢房,就察觉到云梦兮神情不对。
他疾步赶到床边,这才一伸手,解游迟直接就倒在他怀中。
穆星洲顾不得云梦兮,立刻为解游迟施针治疗。
云梦兮很快就明白了,昨晚解游迟喝了酒,他定不是喝酒的。
“穆大夫,昨夜我与骞之饮了合衾酒,当时,我便察觉他所说的有些不妥,可……”云梦兮话未说完,穆星洲便瞪了她一眼。
春满就在云梦兮身边,自然是瞧见了。
这不她忍不了云梦兮被这样对待,却还知道此地不是大将军府,故此压低了声音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姑娘也不愿姑爷病重,是姑爷自己要喝的。”
云梦兮立刻伸手按住了春满的肩头,随后道:“别打扰穆大夫医治,我们先出去。”
春满咬了咬唇,这才随同云梦兮离开卧室。
直至云梦兮洗漱完回来,解游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穆星洲神色凝重,而卧室之中,隐约还能闻见一些药味。
云梦兮对解游迟的病情只是稍有了解,如今,也是她第一次面对一直替解游迟医治的穆星洲。
本该是详细询问的好机会,却没想到因为解游迟的举动而让她成了穆星洲眼中的祸害。
祸害解游迟重病昏迷的罪魁祸首。
云梦兮没有解释,反而主动承担了:“穆大夫,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有同类的事情发生。只希望今日,穆大夫能详细将骞之的病情如数告知。”
穆星洲已不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了,比起解游迟,他还虚涨了两岁。
可一想到,解游迟竟然是生生地痛晕了过去,到如今完全失去意识,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解游迟有多能忍,他知道,阿诚也知道。
整个无垢楼没有不知道的。
他能在身中两箭,且两箭都在要害的情况下,将战局扭转。
简直超乎了常人的想象。
穆星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云梦兮良久,这才缓缓地开口:“县主可知,主人他是生生痛晕了过去。”
云梦兮大吃一惊,昨天她取被褥之时,确实知道解游迟并没有睡着。
可她没有想过,当时的解游迟竟然忍着疼痛。
然而,要让一个人生生痛晕,他得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穆星洲开始取下解游迟身上的银针,他的动作很缓慢,看得出十分小心。
云梦兮能感受到穆星洲是压抑着怒气,故此她沉默不语。
“主人出生之时便是先天不良,身子骨底子本就差,又没有得到好的调理,直至……”穆星洲顿了一顿,“起初是家师替主人医治,而后主人的身子渐渐地好了不少,若不是那一场战役,当不会……”
云梦兮静静地听着,她能明白穆星洲掩藏的目的,也听得出被他隐瞒的故事。
他是在说,解游迟直至被陆昊空收养,这才过上了像人的日子。
“主人的心肺皆受过重创,不可饮酒,必须以清淡的食物为主,更不能动气伤心。”穆星洲说到这里停下了。
因为,解游迟的禁忌又何止这些。
之所以他如今的情况这般严重,除了为国操劳。更重要的是,近年来他的疯病似乎每犯一次,身子就更为虚弱。
他能感受到解游迟的生命力不断流失。
而他似乎抓也抓不住,无力感让他都感到有些绝望。
穆星洲收了银针,这才轻轻地将解游迟藏在被褥中的双手拿出。
“县主请看。”
云梦兮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解游迟隐没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掌心血迹斑斑。
他们习古琴之人于寻常人不同,他们的手被称之为阴阳手。
右手惯留一些指甲,而左手却必须将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就连云梦兮自己也习惯以不留指甲的左手舞剑。
而此刻,正是因为这些指甲在解游迟极度用力的情况下,深入他掌心的皮肉。
云梦兮更看见,解游迟手上又岂止这一些伤痕。
有些是练琴不可避免的,而大多数都是额外的伤所导致的。
到这一刻,云梦兮想问解游迟究竟是哪里疼痛,却已经不忍心问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却传来了争吵声。
“柳玉茹你不能进去,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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