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 云梦兮仿佛沉醉在这些旋律之中。
突然, 琴音戛然而止,云梦兮微微蹙眉。
下一刻,就见她身形一动, 打开了房门。
“骞之……”云梦兮焦急进房, 身法奇快。
解游迟抬头之际,便瞧见她慌乱的神情。
“许久不弹,生疏了。”解游迟眉眸之中瞧不出丝毫异样。
云梦兮见他双手轻按琴弦, 惶惶然的心还是无法平静,她俯下身, 双手搭在他的臂弯处道:“休息片刻,可好。”
“好。”解游迟没有抵触。
云梦兮立刻将他的轮椅推至卧房。
衣袖掩盖了解游迟的双手,指尖再一次扎入掌心,却无法抑制心房骤然的疼痛。
解游迟知道, 每一次剧痛既是在消耗他的生命力。
在云梦兮的协助下,解游迟再一次躺下,他依着腰枕,看着为他忙里忙外的女子。
云梦兮将一切都做得很好。
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她便不得不学着如何照顾他。
解游迟心中的愧疚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甚至于,他开始怀疑,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他不该利用云梦兮想悔婚的想法。
她从一开始便没想过嫁给他。
即使不娶她,他的计划一样可以实行。
云梦兮忙完才抬起头,就瞧见解游迟移开的视线。
心中纳闷的云梦兮,却没有发问。
因为,没有什么比解游迟的身子更为重要。
“时辰尚早,今早我收了些许晨露,去泡一些茶给你可好。”
解游迟已然平复了心情,这一次,他没有应允,反而伸出手握住了云梦兮的手。
“还有三日,你便要随我祭祀宗祠,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入解家族谱。”解游迟看云梦兮的眼神,十分慎重。
他是为了报仇,为了一步步实行计划,也为了亡母的心意。
他的母亲,可以没名没分的跟着安定侯,直至为他诞下麟儿,他能想象得到,他的母亲定是在意安定侯。
想来也是,未经世事的女子,哪一个逃得出安定侯的掌心。
解游迟心绪翻涌,心房的疼痛愈趋剧烈。
发间因此而汗湿了,可他依旧维持平静的神情,静静地注视着云梦兮。
“你该知道,我回归侯府,认祖归宗只是权宜之计,你可以不选择跟着我。”话说到这,解游迟只觉心房下坠,气空力尽。
解游迟没想到的是,云梦兮会说:“夫君在哪里,悦华便在哪里。”
“倘若有一日,夫君脱离解家,悦华自当跟随。”
云梦兮已经做了决定,且不提她和解游迟的关系是否会因为情感的变化而变化,至少她决定陪伴他,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他相助之恩。
“你……”解游迟下意识得握紧了云梦兮的手,疼痛令他浑身颤抖。
云梦兮察觉到异样,连忙扶解游迟躺下。
“夫君,我去……”
解游迟阖上眼道:“不用麻烦星洲。”
说完,解游迟再一次睁开双眼,得她一生陪伴,他这一生似乎别无所求了。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你一定……”一阵剧痛令解游迟神思恍惚,视线逐渐模糊,他耳中似乎只能听见云梦兮焦急的低呼声。
他还能听多久呢。
*****
解游迟此番昏迷,足有一日之多。
云梦兮寸步未离,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解游迟已经越发了解了。
他便是这样逞强,喜欢隐瞒。
故此,她怀疑太医来那日,解游迟打断她的话,便是怕太医说出真相。
然而,云梦兮却不打算去深究。
她尊重解游迟,也能猜到他瞒了什么。
她能做的,便是陪伴,希望能激发他不放弃的决心。
云梦兮握着解游迟的手,坐在床沿,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她抬眼看去,是春满。
“姑娘,午膳时间了。”春满端着食盘,行至卧房的珠帘之外。
云梦兮这才将解游迟的手轻轻地放回被褥中,又将床幔整理好才道:“进来。”
春满进入之后,便是伺候云梦兮用膳。
“姑娘,关于乐姓的教书先生,奴婢找人核实过了,确实是姑爷当年所生活的镇子上。如今那名先生依旧开着一家私塾,教导镇上的孩子念书识字。”
这些信息在云梦兮听来并没有什么触动。
她更在意的是解游迟。
春满看了看床幔内人影,心中也是颇为担忧。
“骞之病中,此事暂且搁置。”云梦兮饮了一碗热汤,却感到没什么胃口。
然而,她明白,她还要照顾解游迟。何况,若是她病了,那解游迟必定会担忧。
看着云梦兮小口小口吃着,春满半蹲下身,双手抚着云梦兮的膝头。
“姑娘,奴婢瞧您是……”春满又看了看床幔,“姑娘明知结局,为何自陷囹圄,这一点都不像姑娘了。”
春满自小服侍云梦兮,又跟随云梦兮师承清静散人。
她很了解,云梦兮自幼修道,性子淡泊,有情却也无情,只要是人在她眼中便是一视同仁。
可这一次,解游迟似乎完全不同了。
云梦兮一噎,心头的酸涩化为晶莹地泪珠,无声地落入洁白的米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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