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果糕用的食材是卞氏亲自找人张罗的,为的就是让她那受了“委屈”的月娴乖儿在冬日里也能一尝果糕的鲜,缓解一些心情。
“回夫人,是...是张娘子说果糕要端到花厅那边给二姑娘的...”那个下人低着头道。
“哦!长翎今天回门!张娘子也跟着回来了!”卞氏恍然道。
她刚走出几步,想起什么,然后又折回来端起赵月娴面前的米糕,拍着她的手道:“你妹妹今天也回门,娘先过去聊几句,顺便替你把果糕换回来,你先跟你爹聊啊。”
赵月娴软软地挽起卞氏的手撒娇,卞氏更是疼她了,伸手揉了她的发一把,这才笑着端起米糕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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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翎,你回来了。”远处看见花厅的人影时,卞氏便笑着喊了起来。
花厅里虽然三面镂空,但张娘子一早安排了人事先将好几个暖炉摆在了厅中,于是这里不止暖和,还不至于像屋里一般憋闷,甚至还有敞开的景观可看。
赵长翎见她娘来了,便站起来给她娘行了个礼。
卞氏看着为她一人而开着的五个大铜炉,里头都燃烧着一等一的银丝炭。刚才他们在荣月堂里说话时,也不过就开着一个铜炉而已。
卞氏顿时皱起了眉头,很不是滋味道:“你回来就罢了,怎么也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只知道铺张浪费,你可知银丝炭一斤能抵普通老百姓多少顿饭了?”
赵长翎又大又亮的杏儿眸圆睁了一下。
起先她以为自己代替赵月娴履行圣旨上的婚事,嫁给城西瘸腿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六皇子,对侯府而言能算大功德一件了。虽说她有收她爹的钱办事,她爹心里有鬼,连给她钱抵押祖屋的事都瞒着她娘,所以她这个亲娘应该能对她残余一丝愧疚,回门时见她未必有见赵月娴那么欣喜,但大概是能待她比以往要宽容一些才对啊。
而且,这花厅里的布置,也不是她要求的,就是张娘子安顿好了这里,让她过来赏景吃糕的。
如今长翎真的无比庆幸,自己能及早收起对血缘亲人的奢望。
这时候张娘子带着身后一群提拎着物件的下人,从廊道处走了过来。
久未见到张娘子的卞氏湿了眼眶。
“夫人,张颖给夫人问安。”张娘子深深地屈膝下去。
卞氏看见张娘子,比看见赵长翎要亲多了,湿着眼眶要扶她起来。
“张颖,你受苦,好像瘦了不少啊...”卞氏感怀道。
侯夫人因为身子孱弱不能料理中馈,张娘子是侯夫人卞氏从娘家要过来的得力助手,在侯府生活工作了七八年,因为能力卓越,前些年替府里赚了不少钱,颇得侯爷和侯夫人的喜爱。
卞氏和张娘子寒暄了会,卞氏开始同她委婉道:“张颖,长翎她小不懂事,可你是府里的大管家,怎么能由着她任性呢?回门也不知道过去同爹娘问候一声,大冷的天不待屋里,偏要一个人架着好几个暖炉在花厅里赏景,这要浪费多少碳火啊?要知道,现在府里财政开支可不如从前...”
话到这里,张娘子朝身后比比手势,身后的下人开始将准备好的燕窝参汤以及美味的菜肴一律底部用热水暖着,摆了上来。
卞氏看得眼睛都大了。
“夫人,这些东西都是我准备的,与二姑娘无关,她回来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要求,这些都是张颖的意思,您要怪,就怪张颖吧。”
说完,张娘子就屈膝跪了下去。
“你...你怎么...”
以前张娘子看不过眼侯府苛待赵长翎,也时常会偏袒她,但她毕竟只是管家的身份,从来只敢偷偷地对赵长翎好。像这般公然与侯夫人作对,来袒护赵长翎的,还是头一回。
张娘子像是做好被扫地出府的心理准备一般,吸了吸气道:“夫人,您只知心疼那几筐被二姑娘用去的银丝炭,但张颖刚刚却听府里的人说,夫人您为了鼓捣那盘子用来做果糕的食材,大老远让人连夜到莆县,沿途跑死了三匹马,这才赶着回来做的糕。”
赵长翎听着,口边吃到一半的糕突然就不香了,她退出来看着手上那半块糕,在琢磨着自己不吃能不能拿去换钱。
“夫人,府里一匹普通良县马值当多少银子?一筐银丝炭又值当多少银子?用一匹累死的马,足足能换十筐上好的银丝炭!夫人,我知道冬天里的这些小果糕,您定然不是为二姑娘准备,而是为大姑娘准备的。”
张娘子的话一落,卞氏脸色唰地变得难看,微微侧头盯了眼身后奴婢端着的,用来换赵长翎手边果糕的米糕,没再好意思开口。
“再且,张颖离府时,府中账面上的数目略有盈余,完全不如夫人您说的如此拮据,这才半年不到,府里除非遭洗劫,不然也不能如夫人所说的那般艰难。”
“大姑娘得幸被皇上垂怜了,可咱们二姑娘也道重任远,背负起整个侯府的荣誉,嫁给了六殿下,好不容易回门来,张颖把她爱吃的留给她,姑娘她嫌屋里憋闷,我安排暖炉在花厅,只这一次,算是给对咱们侯府有大功劳在身的二姑娘这么多年缺失的嘉奖,张颖不觉得有什么铺张奢侈的。”
卞氏看了一眼花厅桌沿边的珍馐佳肴,没好意思再吭声。
张娘子今日却像是逮着侯夫人半点不肯让似的,手指一指身后一桌的佳肴:“那些,也不是张颖特意给二姑娘准备的,张颖才刚回府,哪有这个能耐在这么短时间里张罗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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