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天澈执拗地待在万顺和东昭的交界处, 执意要等到听见长翎平安的消息,才肯离开。
长翎清醒过来后,大夫抹了一额汗告诉她, 有个坐轮椅的很可怕的男人把这草药塞给他,硬让他给她服。
起先他唯恐那物是什么毒药,怕害了人不肯, 那男人挟持了他的几个小徒弟,更是威胁了守城关的士卒,迫不得已他才只好让她服用,幸好她平安无事醒来。
然后长翎就猜出来, 太子殿下最后还是赶到了。
“姑娘你没事的话,老夫要回去告诉那疯男人,带回几个小徒弟了。”
“缕衣...我们送大夫过去,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殿下...”长翎靠在缕衣怀里, 虚弱地开口道。
她缓过来了, 但是体力不能一下子回来, 需得一点一点慢慢地恢复。
是七色花,她知道闵六又不知跑哪给她弄来这个了。上回他给她采的时候, 她好像惹得他很不高兴,这次总不能接受了他的好意转身就走, 再也不回来了吧?
可当赵长翎返回关口,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原来有人比那大夫更快地传递了消息回去, 此时闵六留下大夫的几个小徒弟, 已经回去了。
赵长翎叹了口气,只是略略惋惜一声就没有在意了。
然后把怀里给闵六准备好的补偿元宵节的礼物,埋在了城关附近一棵梧桐树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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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天澈得知赵长翎平安无事后,就带着随从们回宫去了。
回宫之前他先找人去问了问卞府, 看侯夫人卞氏是否平安归来,然后卞府的曹管家给太子殿下派去的人如实说了。
他说太子妃之前来过,本来太子妃要出关去的,因为听他说了卞氏的情况,就打算留了下来。
后来卞氏及时回到,太子妃也就心无旁骛地走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闵天澈犹如当头棒喝。
原来...倘若他没有连夜赶去救回卞氏,长翎很可能因此被耽误留下,有可能从此失去到东昭的机会了,因为他知道她手上宋家给的令牌只有一枚。
可他只沮丧了一会就释怀了,即便她会因此留下来,以她的性格,若然知道卞氏的事可能与他有关系,恐怕会再也不理他了。
现在他没有什么好怕的,最怕的就是她对他冷眼,对他厌恶了。
他精神恍惚地回到东宫,看着隔壁空落落的院子,心里头也空了一大块,然后,突然就想起他要求赵长翎留下的白猫。
他握了握拳,努力克制住自己对猫的惧怕。
“李公公,把孤的大氅和手套拿来。”
闵六要穿上他特制的氅衣和手套去见小妙儿。
那氅衣是有套头的,能蒙住他的脸庞,使其只露出一条能视物的眼缝,然后手套的话,用的特殊缎锦材质,可以触摸猫儿身体的时候不感受到它绵软毛绒的触感,而又不至于让猫儿不舒服。
可谓煞费了苦心。
当太子妃院里的宫婢瞧见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双俊美眼睛的太子殿下,都吓了大跳,慌忙低着头退下。
闵天澈一边抑压着对猫的惧意,一边又渴望着去触碰。
赵长翎走后,他心里空落落破了个大洞,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但是,她给他留下了猫儿,就代表自己还是有些盼头的。
如今的他只迫不及待地去“睹物思人”,抡动轮椅的手加快了,把轮椅抡得在湿地上直打滑,然后又凭着一股狠劲使劲地拽。
可李公公已经从里头出来,垂着头一脸为难地来到他跟前。
“殿下...”他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对太子殿下说。
“殿下,奴才找遍了屋子院子、以及猫儿平日爱躲藏的地方,似乎...没有发现..嗯,没有找着。殿下稍安勿急,奴才立马多派些人到东宫外头找,务必一定给殿下找到。”
闵天澈套在手上的手套坠落了下来,浸湿在雨后未干的小水潭里。
几乎整个东宫的都出动去找了,就连皇上那边也惊动到了。
当皇上听说太子殿下弄那么大排场,只是为了寻一只猫时,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太子他...不是向来畏惧猫吗?还是说那只猫得罪他了,他寻来是将它五马分尸的?”
有太监告诉他:“听说是太子妃养的猫。”
皇上听完“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难怪。”
深夜,东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擎着火把,口中“眯眯”学叫,弓着身子往四下旮旯里探寻。
闵天澈起先也和他们一块,几乎将宫里的瓦掀了,把假山石给拆了。
后来,他就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叠什么,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魄的精致傀儡娃娃,空洞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通明。
“殿下...殿下,您若是累了,请先去歇息吧。明早,明早起来说不定就找着了,小猫儿总是调皮爱玩,可也恋家,它会回来的。”
李公公看着太子殿下的神色,有些担心起来。
疯六没有说话,依旧是像一尊精雕细琢过的绝美冰冷的神像,仿佛一打便碎似的。
“真的...会回来吗...”过了许久,他才突然痴了一般喃喃出声,双手失力地垂坠下来,捏紧的那叠东西也掉落在地,苍凉的夜风满灌了他靛青色的儒服大袖,把袖子吹拂得鼓起。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大半夜的,他依旧穿着她心爱之人爱穿的衣物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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