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一刻那么地痛恨自己一瘸一拐走路的姿势。
“长翎,孤不在这段时日,你过得还好吗?”
领着二人往大帐去的一路上,闵六忍不住问轮椅后方那个他出去了一月,他就挂念了一月的人。
那时候洪水大,探子几乎都不能每天来到他身边给他禀告太子妃每日的情况,于是他便只得日日夜夜地惦念着。
这句话本来昨日看见她,他就要问的,可昨日见到二人站在一起,他失魂落魄地忘了问,便只好现在问了。
长翎见他主动缓解气氛,高兴地笑道:“嗯,大院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恢复了神智,再将养一段时间,身子慢慢健康起来,就能完全对那毒瘾戒断了。我偶尔会来军营里帮忙,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
“哦,对了,那殿下呢?殿下如今身上的毒瘾,可好些了呢?听说您...嗯,把那匣子挖出来了吗?”
长翎想起无尘跟她说的,太子殿下这次是专程去挖她埋下的礼物的,心里一阵阵发虚。
那木匣子里的破蚱蜢若是被挖上来了的话,殿下他得知自己劳师动众地在战时腾了时间过去挖掘,会不会怨怪?
可这明明就不是她逼他的,她也同他说过那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呀,是这神经病不管不顾去挖的,发现是个破烂玩意,总不能怪她吧?
“嗯,挖出来了,都被水泡了。”他点了点头。
长翎想象了一下太子殿下满怀希冀,结果挖出来一堆淤泥,才在淤泥里挖出一只草编的破烂玩意时的模样,大概就跟自己满怀希望要挖到金矿结果是一堆烂铜铁一般的心情吧。
于是,她一紧张一着急,步履加快,膝盖就撞了他的轮子一下,身子往旁倒去。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闵天络没来得及伸手去拉她,倒是前方坐着轮椅的闵六一下子眼明手快,大幅度旋动轮子,来了个华丽漂亮的旋转,一下子用膝腿承载起她,把她抱在了怀里坐着。
赵长翎暗怨自己今天怎么如此笨拙,这才多久功夫,竟连摔了两次,有够蠢,有够丢人的。
当她被稳当地抱在闵六膝腿上坐着的时候,她仰头一下子就撞进了闵六如墨海一般暗沉的眼眸。
她没能从里头看懂些什么情绪,目光倒是注意到了他的脖颈。
他的...颈项粗壮而结实有肉,看起来像是充满力量的感觉,这么近的距离看来才发现,与闵天络的瘦削感是不一样的。
她不禁又想起缕衣说的话,开始偷偷地拿手指去丈量他摁在她腰侧的修长指节。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才煞地脸红,挣扎着从他腿.间起来。
“殿下,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太冒失了。”长翎尴尬道。
闵六什么也没说,静静地抡动轮子在前头带路。
赵长翎觉得自己的胸口起伏很快。
刚才摔了两回,兄弟二人面对她摔下时不同的做法都出来了。
闵天络的做法让她心甜,可疯六的做法...倒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没有力气大得伸手去拽住把她拉回来,哪怕他明明把她一把拉着手拉过来会更方便些,可他却好像料到了她怕了他的力气似的,选择一个急刹转动轮椅回旋,用相对他身体各处而言最脆弱的膝腿承接住她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拢进怀里环护着。
过程中她竟感受到了始料不及的温柔,甚至有种扎实的被呵护感、强烈的安全感。
而且,她去丈量他手指的时候,就发现他急着转轮子时,把手腕给崴了一下,都微微肿起来了。
她的心突突跳,可是没敢去问他疼不疼。
那疯子却一脸不在乎地转身,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用那长翎看了都觉得疼得要命的手腕去转动轮子。
不知怎么地,长翎突然觉得好心虚。
进了营帐,闵六给点起了油烛,黑漆的帐中顿时亮堂了一片。
长翎是不知道这疯子怎么就喜欢待在这么漆黑的环境里,帐子连一个透光孔都不留。
她看着帐中陈设,不禁又想起那一次自己献身进帐,没羞没耻地和闵六同躺一榻,抱在一起的情景。
她觉得脸上火燎火烧的,知道自己一定是又脸红了。
她唾弃暗骂自己的时候,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了那天无尘塞给她的,装满了某种启蒙书籍的书匣子,老脸红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闵天络和闵六正交谈商议着事情的关头,长翎却突然走到了博古架旁,用身子阻挡了书匣子的视线。
“你确定,此事你能摆平?”闵六冷肃的语气道。
闵七点了点头:“恳请兄长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让自己遗憾。”
“那好,”闵六点着头,噙着疯狂嫉妒的复杂眼神看了他一眼,心底滔天的情绪终究被压制了下来。
“孤答应了。”
话正说着的关头,他突然发现刚才站在弟弟旁边的姑娘不见了,转头一看,才发现她神情呆呆地站在博古架前,不知在欲盖弥彰些什么。
“长翎!长翎!你过来。”他坐在轮椅上,朝她招着手让她过来。
长翎被大声一唤,才回过神来:“啊...啊?哦,等...等一下...”
她背对着博古架,双手背在后方,在架子上摸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遮盖住那书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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