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破涌而出,但很快,他们看见那个战马上提着刀剑朝他们砍来的刀疤和尚时,又吓得一下子蜂拥往回跑。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无尘的刀剑下,已经相继砍杀了十数名年纪相符的汉子。
他不愿意得罪一个曾经携手的战友,但他也没有时间逐一去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当年出现在十里长街上的人。
所以他只能沿路策马,估摸出差不多年纪的,先砍了。
先砍汉子,再砍妇孺。当年围观的人中,不止男的,女的也不少。
血腥气息逐渐浓重,城内的惊惶和恐惧逐渐拔高,尖叫连连,就连天空都像蒙上了一层铅银。
灰幕下的鲜红格外地触目惊心。
又一名四十来岁,抱着一个小娃的汉子倒在了无尘的马下,无尘勒停了战马,点了佛印的脑袋和脸上都沾满了腥血,面上没有表情,高高地朝男人举起了刀刃。
他怀里的小娃大概一两岁,哭得很是响亮。
“大侠,您行行好!放了我家幺儿吧...他才两岁,我儿子和媳妇都被皇帝的人杀掉了,现在,我只剩下他了...”
他哭求无尘放过他怀中的娃娃道。
无尘并没有心软,举着剑冷嗤:“十年前十里长街,当年一个才八岁的万顺小皇子,和一个十六岁少年,一个剥光了衣裳在街上遭人嘲笑谩骂,遭开水烫腿,另外一个可耻地在大街上被男人骑着,你们怎么不可怜他们?”
“当时哪怕你们有一个人喊停,说放过他们,他们也许就能免罪了,你们有好心放过吗?”
“那时候你们怎么说的?”
无尘清了清嗓音,眼里依旧无情,“你们说...弄死他们。”
无尘的剑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
男人抱着哭闹不已的小娃背转了身,小声地诱哄着。
自打儿子和媳妇离开后,他独自带着这个孙儿,十分地吃力,幸好大多数时间,这个小娃娃还是挺懂事听话,不会随便闹腾和哭的。
但是现在,他不管怎么哄,怀里的娃娃就是闹个不停。
“幺娃啊,别哭哦,趴在爷爷怀里睡一会了,睡醒了爷带你去找爹爹娘娘买糖吃...啊...”
男人哽咽着用手捂住了小娃娃的眼睛,颤着声哼起了哄睡曲,想哄睡了娃儿待会儿刀剑穿过爷俩时,娃儿不至于太受惊。
就在无尘的刀即将劈下的关头,只听见“锵”的一声响,随即他手里的刀便被后方击来的赤翎剑砸得一同砸到了一旁,赤翎剑剑柄上的玉鳞珠大放异光后突然“啪”一声碎为两半。
一个身披玄甲,拄着一根小木拐,走路姿态微瘸中自带霸气的男人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无尘的马前。
第117章 ···
无尘此时也已经在马下了。
他看了看空了的手心, 又看向刚才被赤翎剑砸断的刀。
丈把长坚不可摧的龙鳞刀,竟然一下子就被赤翎剑砸成了两半,断成两截的刀刃上, 浮在上面的鲜血渐渐散开,露出刀刃原本的银光。
“殿下!!你当真忘记了是吗!!还是说,你他娘的为了个姑娘, 被迷得神魂颠倒,窝囊得连仇都不要报了??”
无尘安静了片刻后,露出狰狞的血眼,朝他咆哮, 情绪一度收不住。
闵天澈拧眉看了看地上被砸碎的剑,和赤翎剑上破开两半的玉鳞珠。
他小心翼翼地拄着木拐,一步一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玉鳞珠, 用手帕轻轻擦掉玉珠上沾染到的地上的腥血, 然后又小心地放入怀里。
“赤翎剑乃佛门供奉之剑, 玉珠上沾染了太多戾气,所以破开。”
他的表情冷敛, 眼内似有对玉鳞珠的痛色,看着破开的玉鳞珠, 仿佛看到赵长翎看着他时决裂的眼神。他低声念叨着,低眉看着一地儿的腥血, 和不远处惊魂逃跑着的人。
人声鼎沸处, 灰暗与血色交杂,绝望而苍茫,火油的气息,人们互相践踏, 仿佛真的遇见了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仿佛他就是恶鬼。
说实话,这就是他十年来无数次夜不能寐之时,所渴望的画面。
他要亲自,手刃这些无耻之人。
可是,等他真正到了这一天,看着如蝼蚁一样吓得四处逃命的人时,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内心深处,依旧是空落落的,仇恨成了悲凉,最可怜的,依旧是自己。
“住手吧,别杀了。”
掀起这一切厄难的恶鬼,亲口出声制止了,于是,这一切原来注定的毁灭,便有了新的转向的可能。
等无尘再次拾捡起破落的两截刀刃,闵天澈走过去,一把抓过了刃面,将其扔落了。
这时候,不少人已经从城门挤涌了出去,从这城门以外的地方,如今都是万顺的领地,但他们也不能往枣京的方向去,回去必死无疑,跑到万顺的地方,虽然也可能是死路一条,但人总得拼一把。
宋士杰和长翎终于从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宋家奶奶,长翎和宋士杰抱住了奶奶,三人抱头在一起,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抱着小娃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当他看见了闵天澈的面容时,手一顿,原本想求他饶过他们爷俩的,男人在认出了闵天澈后,彻底地死心了。
他抹了抹泪水,自嘲又心酸地笑了:“是...万顺的六皇子殿下吧?都长这么大了...难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