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恍惚,谢芸锦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她要做出这些事,为什么一碰到女主,她就跟着了魔似的,上杆子让人糟蹋。
现在她才明白,因为她是反派,所以得为女主的美满铺陈。
安静的夜里响起几声狗叫,谢芸锦慢慢吐出一口气,将满腹的激荡压下。
没关系,如今一切重来,她不会再走上老路了。
只要安分度过这几年,她就可以和外公一起回城!
……
入夏后天亮得早,窗沿刚爬上点阳光,谢芸锦就醒了。
没办法,流浪养成的习惯。今天还算睡得踏实,按往常,周遭一有动静她就会被惊醒。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懵,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到处翻垃圾果腹的乞丐,而是七十年代的下乡知青。
深吸了一口气,谢芸锦穿衣起床。她的动作很轻,躺在身边的柳荷咕哝了下,又翻过身睡熟。
天光熹微,远处的山头还飘着点薄雾,清晨的鸟鸣清脆,村里人家的鸡啼了几声。
谢芸锦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唇角缓缓勾起。
真好,崭新的一天。
“谢芸锦?你干嘛呢?”
正午日头烈,知青们都得赶早干活,今天负责煮早饭的郑敏敏迷迷瞪瞪地出门,就瞧见屋外的身影,她瞪大眼看了又看,才发现真是谢芸锦。
这位大小姐居然起这么早?
郑敏敏还因为昨晚的不对付憋着气,哪里会往好处想,只觉得对方要搞什么幺蛾子,遂出声喊道。
谢芸锦被这声唤回了神,背影一顿,转过身来。
这会儿太阳从山坳中渐渐升起,她背着光,周身披着淡金色的光晕,郑敏敏一时间呆了。
谢芸锦生得好,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雪肤红唇,水盈盈一双桃花眼,村民们私下里都说,她是来自山间的精怪,美得招摇,美得极具攻击性。
这样的相貌,配上那股子骄纵的脾性,自然就有人心生不满和嫉妒。
郑敏敏反应过来,在心里骂了句不争气,扬声质问道:“大清早吓唬谁呢,跟个女鬼似的,改明儿得找个人来驱驱魂。”
谢芸锦想着安分,却不代表要受气,她本就是娇养出来的性子,在外多年更是养出了些戾气,眉梢一抬,漂亮的桃花眼便染了几分锐利,红唇轻吐:“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呀,郑知青,管好你的嘴巴!”
如今破四旧的口号喊得响,这等话私下里说没事,但凡被举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郑敏敏脸色一变,硬着头皮辩解:“我只是一时失言。”
“那就长点脑子!”谢芸锦轻嗤一声,径自走进屋子。
这个郑敏敏和她同一时期下乡,但事事都被压一头,向来和她不对付。不过好在使坏也使在明面,一眼就能看清,总比那些藏着阴私心思的人要好得多。
知青点原有二十人,几个老知青自觉回城无望,便和村里人结了婚搬了出去。如今剩下的八男六女,大半都才刚来几年。
众人见谢芸锦今天如此利索,不等人三请四叫就起了床,也是意外,随口奉承了几句,当即引来了郑敏敏的不悦:“起早有什么用,还不是啥活都不干,到时候喊你帮忙你肯吗?”
几个男生不愿被下面子,立刻就道:“怎么不肯,只要芸锦说话,我第一个帮忙!”
“就是,多大点事儿,不就种个地嘛!”
这些人就爱捧谢芸锦的臭脚!
郑敏敏气得脸颊通红,恨声道:“上杆子献殷勤,人家看得上你们吗?人眼光可毒着呢,认准了大队长的儿子,谁稀罕你们!”
男生们一听,纷纷闭嘴,都不说话了。
谢芸锦仿佛没事人似的,小口小口地咬着馒头。
她穿着罩衫长裤,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仪态从容,仿佛手里不是粗糙拉嗓的杂合馒头,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听见这话,她不紧不慢地吞咽,眼皮撩起,哂笑道:“怎么,你羡慕了?”
郑敏敏梗着脖子道:“谁羡慕了,我有手有脚的大好青年,响应国家号召为祖国建设做贡献,做什么要靠别人?!”
谢芸锦颔首,红艳艳的嘴唇被清汤寡水的米粥润了层水泽,夸了句:“挺好,觉悟很高。”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话,郑敏敏只觉被激得火气都上来了,还是柳荷出言圆场才没发作。
“好了好了,大家天南海北地聚在一块,该是互相照应才对。”
她待人一向好,如同马尾辫上戴着的那朵小白花,温柔又内敛。郑敏敏不好下她面子,满脸郁气,大口大口咀嚼馒头,仿佛在啃谢芸锦的肉。
“我们以前也没干过农活,不习惯是正常的。芸锦,等会儿要是受不住也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啊。”柳荷笑了下,又道。
温温柔柔的声音听得谢芸锦动作一顿,心头百感交集。
昨天刚重生,心绪不定,她急于去外公那儿证实,于是对柳荷谎称丢了东西,趁着洗澡的功夫让她望风,自己则溜到牛棚。若是旁人一定会看出破绽追问,但柳荷却真实地为自己担心,以为她丢了重要物品。
她是真的性子好,好到旁人怒其不争。
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事,谢芸锦心头升起些许愧疚,语气便不自觉放柔:“谢谢。”
大小姐向来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跟别人道过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