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锦刚和爸爸通完电话,心情好,莞尔道:“但是他用行动表明了呀,大娘刚刚不是还说这条方巾是您儿子送的嘛,这么贵的礼物不孝顺的人可送不了。”
大娘看谢芸锦气质不凡,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眼珠一转,也不打电话了,走出队伍让后头的人接了她的位置,凑到谢芸锦跟前小声道:“姑娘,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告诉大娘一声,这条方巾到底值多少钱?”
大娘姓何,家里有俩儿子。大儿子争气,是个跑长途的司机,小儿子在县城当学徒,包吃包住。他们夫妻俩和老两口都住在乡下,虽然开销不大,但勤俭惯了,还有老人要赡养,能省就省。
方巾是大儿子送的礼物,虽然是孩子的一番心意,但她还是觉得拿这些钱买些米粮比较实在。这种方巾么,看着特别了些,但只能用来当装饰品,还不如换些钱票,到时候去供销社买点差不多的面料,自己也能做个相似的出来。
大娘打算上五巷口那儿偷偷换了,但摸不准价格。
五巷口就是乡亲们偷偷交易物品的地方,那儿常年有一些胆儿大的倒腾些吃的用的,甚至还有些稀罕的俏货。
谢芸锦仔细看了看,还故意上手摸了摸料子,确定这是自己的那条,小声说了个数。
她按原价折了一点,但毕竟是高档货,即便没有十五块那么夸张,也绝对不便宜。
大娘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骂道:“这死小子咋这么败家呢!死贵的东西也买得下手?!”
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摆摆手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谢芸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偷偷笑了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记得王水秀这些日子经常往县城跑,但全都扑空了,这回应该有收获了吧。
路昉甫一下车,就看见小姑娘跟只吃着好东西的小狐狸似的,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待看见他后,小狐狸又变成了软乎乎的奶猫,伸出爪子冲自己打招呼。
他啧了一声,觉得那爪子像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挠着,某种情绪要压抑不住,难耐得很。
“和你爸爸通完电话了?”他有一双大长腿,走路时布料会稍稍显出匀称有力的线条,谢芸锦特意数了一下,从车上到自己面前,他总共走了十七步。
她突然就有些嫉妒了,大小姐脾气上来,开始吓唬他:“对啊!我爸爸说要是哪天我不喜欢你了,就不要你了!”
正要去拎包裹的路昉动作一顿,眼神危险地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
小姑娘色厉内荏,分明心虚得不得了,却还是仗着大庭广众他不能对她怎么样,硬着头皮肯定地点点头。
她向来直白,喜欢两个字在唇齿间滚过,路昉倏地笑了,那股熟悉的匪气又漫上他的眉眼,如同捕捉猎物的黑豹,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良久,他突然一下拎起包裹,谢芸锦本能地后退一步,就听见他说:“那我只能多讨好讨好你,请谢知青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容。”
谢芸锦立刻想起那天在晒谷场上的话,如“小人得志”般哼哼两声,抱着双臂煞有其事地挑挑眉:“看你表现吧!”
路昉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走了。”
钱大虎识趣地在车里等着,见两人过来,习惯性地下车打算帮忙,路昉摆摆手示意没事,将包裹放在车斗上。
五巷口离邮电局不远,谢芸锦算了算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没有急着上车,往那个方向张望。
钱大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奇怪道:“谢知青,你找什么呢?”
谢芸锦眼珠一转,想了个借口,对路昉低声道:“我想去下公厕。”
男人看着她:“认得路么?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知道在哪儿,你们在这儿等我就行!”
……
王水秀又来到了黑市。这儿是个“认生”的地方,存在的时间久了,便有它约定俗成的规矩。
新人初来乍到,都会被仔细观察,她第一回 来的时候没找着门路,不换东西,还一直打听人,差点被别人当做来钓鱼的委员会成员。后面接连几次之后,一些经常来这儿做交易的乡亲才愿意跟她搭几句话。
“我说妹子,你在这儿等人是没用的。一般人家每个月也就缺粮的时候来个一两回,你怎么知道那人啥时候来?再说了,谁会承认自己在这儿换过东西?那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王水秀不听,满心满眼都惦记着自己的十五块!那可是十五块啊!她每个月要给家里寄去一大半的钱,剩下还要顾念着自己的吃穿用度,以前有谢芸锦补贴,她和冯和平时常偷摸着开小灶,如今一下由奢入俭,谁能受得了?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突如其来的十五块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接不是人。
她坐在一节石阶上,小心翼翼地张望四周。冯和平说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有点壮实,寸头眯缝眼,嘴边还有一颗黑痣,她来了几次都没遇到。
夏管时候也忙,过几天大队组织除草,要是今天等不到,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再来了。
等得烦了,王水秀心里有点埋怨谢芸锦,要不是她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也没这么多事儿。
正在这时,一个脸盘圆润的大娘朝这边走了过来。王水秀眼睛一亮,跟探照灯似的,立刻盯上她发尾绑着的方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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