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里头叫陈爷爷出来。”谢芸锦使唤方红星。
“噢……噢!”
陈广福本在屋里头熬药,很快就被方红星从里间拉出来,快走的时候脚跛得很明显,腿上还贴着膏药,挽起的裤腿在走动时落下来。
“安进咋了?”
方安进动动头,摊开手给他看。
“快过来!”陈广福皱着眉将人从谢芸锦手里接过去,把手巾浸在刚打上来的井水中,拧干敷在他的额头上。
手巾冰冰凉凉,方安进甚至打了个颤。
谢芸锦拧着眉,脑海中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算算时间,方安进病重,就是从频繁流鼻血开始的,起先没人放在心上,都以为小孩贪玩,磕着碰着,或是自己去抠鼻子,都很容易造成出血。
后来还是方安远瞅着不对劲了,才带他上医院检查,这一查,方家的天都变了。病变、癌症,一系列的名词对没上过几天学的乡下人来说分外陌生。
治疗需要很多的钱,不光是手术费,还有术后的营养及看顾。这一重担自然是交给了方安远,他本就任劳任怨,自那以后更是没日没夜地挣钱,填补家里两个无底洞。
谢芸锦不记得具体是什么病症了,左右现在的医学还不发达,随便一个感冒都有可能拖成重病,癌症对于老百姓而言,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正想着,方安进的血被止住了,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陈广福神情有些凝重,对他说:“我上回让你娘带你上县医院看看,去了么?”
方安进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没去,去那儿干啥,我又没病!”
“有病没病你说了可不算!”陈广福板起脸,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得得得,和你说也白说,我亲自上你家一趟。”
“别来!我家不欢迎老头!”说完这句话,方安进一阵风似的跑了。
方红星仰着脑袋看了看,终究还是被小弟的“责任感”打败,跟着他大哥的步伐跑了。
谢芸锦扯了扯嘴角,对陈广福道:“我也先走了,大队长叫我。”
……
走到半路,谢芸锦遇上了柳荷。
“大队长不放心两个小孩,所以让我过来一趟。”柳荷浅笑道。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因为王水秀一直在哭,她知道对方为什么哭,听得头疼,于是找了个借口出来。
柳荷第一次感觉到顺心而为的痛快。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在王水秀身边安抚着,听她抽抽噎噎地诉苦,许是最近和谢芸锦相处时间久了,她也染了些肆意的脾气。
她自嘲地笑了笑。
谢芸锦还在想方安进的事儿,闻言也没有多想,直到撩起眼皮看对方一眼,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扬起眉梢,让柳荷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方安进那小子你看见了吧,他刚才流鼻血了,陈大夫让我去和他家里说一声,让他家里人一定抽时间带他上医院做个检查。大队长现在不是叫我么,我抽不开身,只能拜托你帮我走一趟啦!”
重生以后,她怕弄巧成拙影响到两人的后续发展,一直没有刻意撮合方安远和柳荷。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男女主都已经谈婚论嫁,他们俩却连个面都鲜少碰上,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谢芸锦便打算“搭把手”,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全看他们自己吧。
柳荷正好不想回去,闻言点点头,又迟疑道:“你一个人过去没事儿吧?”
谢芸锦满不在乎:“能有什么事儿,又不是我偷东西。”
柳荷被她的语气逗笑,两人在此分开。
到了知青点,还能听见一道抽抽噎噎的抽泣声,伴随着知青们恨铁不成钢的指责,抽泣声更大了。
“芸锦!你来了!”
方中华正烦闷呢,闻言回头一看,撑着膝盖站起来,沉声道:“好了,既然人来了,我就说下事。”
王水秀的抽噎声像被人强行遏制般戛然而止,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恨,凄楚地望向谢芸锦,不知道的,还以为谢芸锦是什么负心汉。
谢芸锦秀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到一旁坐下,听方中华讲话。
“说事儿之前呢我想强调一点。我们江渡村欢迎每一个来参与下乡建设的知青,虽然这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你们城里的家,但我自问从未苛待过你们,所以请各位知青不要有什么逾矩危险的想法,接受再教育对你们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一旦做了逃兵,那你后半辈子都会被刻上这个烙印!”
他的声音压得沉重,一通威慑完了,才说起正事:“再讲讲王水秀知青的事。”方中华叹了口气,“今儿个呢,我是从派出所把人领回来的,王水秀知青偷窃谢芸锦知青的私人物品,擅自拿到黑市买卖!这个行为非常恶劣!我明天会把这个情况上报给公社,王水秀很快会被调离江渡村,去别的地方接受改造,希望其他知青引以为戒!”
一时间,知青院里谁也没说话,王水秀在派出所过了一夜,整个人憔悴又狼狈,听到这番话像是受不了打击般双手捂住脸,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啥,这不是你自己作的结果么!”
“就是,一个屋檐下住着,你咋还偷人东西呢?不行!我得回屋看看自己有没有少了些什么?”
这年头大家伙都缺吃少穿的,对小偷行径简直是恨之入骨。冯和平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始终没有往王水秀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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