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也不好耽误工夫, 再说现在的收成也关乎他们未来一年的口粮,因此大家伙都很有干劲儿, 吃早饭囫囵几下进肚, 用手一抹嘴就要赶着上工了。
谢芸锦收了假, 自然也是要去药房的。只是糙面馒头又干又没味儿,她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周妈给她带的拌酱和腌小菜, 小口小口地吃完。
陈广福得知她和路昉结了婚,只高冷地点了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 谢芸锦知道老头面冷心热,把准备好的喜糖放到桌上,转身去拿自己的小背篓:“趁我还没走, 帮您多采一些药草,以后说不定有空了才能过来哦。”
虽然陈广福自己就是大夫,但他腿上的伤难断根,只能好好养着,像上山这样费劲儿的劳动能少去就少去。
谢芸锦还记得自己刚开始采药的时候,因为怕她不认路又不认药,除了第一次拜托方安远带着她上山,之后几回陈广福都是亲自在后头跟着。明明还没爬到半山腰就已经满头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得,却依然板着张脸教她这时节这片都有什么药草,那地儿过几月可以摘些什么,以及几条不为人知的小路都会领着她一一走过……
在药房上工确实是个肥差,即使她拿的工分和大家伙比不了,也免不了会有村民眼红,诸如村支书女儿方桂香,一旦抓住可乘之机就恨不得叫她让出这个位置。虽然谢芸锦有时候自己会呛回去,但她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没法说什么,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药房只陈广福说了算。
老头无儿无女,一个人惯了,谢芸锦初初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会因为自己在这儿而有些不习惯,但时间久了,他会记得自己拿哪把镰刀和锄头趁手,私底下将手柄垫了一层软包;记得自己好吃,每回从别的大队回来,都会带一些时令的水果;她随口一提的秋千,没两天也挂在了大树上,可以坐在上头吹风乘凉。
他做的多说的少,谢芸锦也不是个耳聋心盲的瞎子,当然记得心里,就算是上辈子那般不识趣的她,也……
呃……
要是上辈子的她说不定还真不识趣。
谢芸锦失笑着耸了耸肩,喷上给自己做的黄岑药剂,出门前听见陈广福面无表情道:“以前没你的时候也都好好的,能采些啥就采啥,别往深山里跑。”
谢芸锦展颜一笑,挥挥手:“知道啦!”
熟能生巧,来的次数多了脚程自然也快了不少。消耗得最快的药材要属止血化瘀和去热风寒之类,谢芸锦特意多采了一些,至于其他不常用的她也没特意去找,但若是碰上了也都带回去,反正还能让老爷子拿到供销社换钱。
于是其他人忙着秋收的时候,谢芸锦也没闲着,采药晒药,中途还去了一趟田里。
黄澄澄的田地里,村民们忙得热火朝天。
水稻要割下来脱谷,大豆也得抢着时间以免它炸在田里,为了防止发霉,玉米掰了之后必须要尽快剥皮晾晒,而剥下来的须须,就是陈广福让她来拿的东西。
村里人通常用玉米须来引火,但这东西晒干之后消肿利尿,对上了年纪的老人很有好处。
如今收割机还是个稀罕物,江渡村自然没有,一切都得靠人力,好在大家伙都经验丰富,又有方中华这个大队长坐镇指挥,所有工序都忙碌但有条不紊地进行。
知道大家伙这会儿都抽不开身,忙了一天更是浑身疲累,因而陈广福便让谢芸锦跑了一趟,提醒村民们留下一些,以防他们全都拿去烧火了。
“嗐,你不来说咱们都忙忘了,喏,都在那儿呢,你尽管拿。”
谢芸锦抱起一捧,转身时,腿边多了个小不点。
“姐姐,要我帮你吗?”方红星仰着他的小脑袋,嘴里的门牙缺了一颗,浑身脏兮兮的。
农忙时半大点儿的孩子也是劳动力,像方红星这么小的,也可以捡捡落在地里的大豆和稻穗。
谢芸锦挑了挑眉,丢下一句“用不着”,方红星还不死心地跟上去,惹得周围一众围观的爷奶叔婶打趣:“你看看,都是你们这帮小伙子带的红星,连他都懂得跟谢知青献殷勤了!”
“红星啊别跑了,你娘搁后头叫你呢!”
“诶红星你跟哥说说,你为啥喜欢谢知青啊?”
小小的方红星还处于懵懂的时期,不能完全理解这些长辈们话里的含义,只能挠挠头,绞尽脑汁地解释:“她、她长得好看呀……”
众人笑起来。
方安远正推了一车玉米过来,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地朝前头看了看。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在玉米地里听见的对话。
“诶,你听说了么,谢知青结婚了!”
“不会吧?真被那位解放军同志娶走了?”
“嘿你这语气还挺遗憾?怎么着,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吧?”
“你说啥呢,我只是想着以后她要是随了军,咱们连见都见不着了!”
枯脆的玉米秸秆扎进他的肉里,方安远回神,等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谢知青结不结婚关他什么事?
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和他都有着天上地下的鸿沟,更何况谢芸锦还是那样一个娇惯性子,他唯恐避之不及。
可越强迫自己不去听,就越来越在意对方在讲些什么。方安远抿紧唇瓣。
他不是个交际很多的人,别人家的事向来事不关己,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遇上谢芸锦心里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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