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昉一夜未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芸锦还习惯性地去厨房吃早饭,直到看见冷锅冷灶才反应过来。她咬了下嘴唇内侧的嫩肉,回屋带上东西出门。
大年初一,整个家属院仿佛被大雪盖住了节日气氛,门前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扫,每走一步都能留下一个清晰的小坑。
谢芸锦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阻隔寒冷的空气。面前有几位军属,似乎没听见她的动静,聊天的声音也不避着人。
“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啊!大过年的真不想听她在那儿唉声怨气,多不吉利啊!”
“算了,遇上这种事情绪失控难免的,就别计较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就是被路营长家的刺了几句嘛?哪回不是她活该?结果她说啥,人路营长家的嫉妒她有儿子,晚上吹了枕边风,所以路营长才不肯先救她儿子?真是笑死个人!”
“说实在的,这话也就是咱几个听见,让部队领导听了不得警告她诬蔑军人?”
“唉,她这下说不听的,咱们看望过一回也就算了,朱嫂子不是说了么,这时候可不能给他们添乱。”
后头的谢芸锦咬了咬牙,想冲到夏明洁面前给她两巴掌,但正事要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发泄似的踩得积雪飞溅。
……
医务室最近来了个年轻的护士,比谢芸锦小两岁,是个勤快的孩子。
谢芸锦走进去,看见她正在整理药品,问道:“小何,郝军医呢?”
小何见到是她,咧开嘴笑了笑,随后又苦着张脸道:“芸锦姐,郝军医跟去做急救了,天气太冷,他们怕人撑不到县医院。”
“他让我把外伤药都备好,等战士们回来才不会手忙脚乱。”
谢芸锦点点头,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这是冻伤膏,我做好了,你到时候给郝军医看看能不能用。”
小何拿起一罐看了看:“芸锦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这几天雪大,郝军医念叨好久了。”
谢芸锦轻哼一声:“他就是想使唤我,方子都给他了自己也不是不能做!”
小何挠挠头:“我倒是想帮忙,可我功夫还不到家。”
谢芸锦拍拍她的头:“可是你处理伤口的技术很棒啊!多亏有你。”
小何是从卫生学校里培训出来的,能被郝军医认可,自然也有本事,但她觉得自己比较笨,不像芸锦姐,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听到夸奖,她还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让谢芸锦沉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
多实诚的孩子啊!
“对了芸锦姐,郝军医还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谢芸锦撩起眼皮看她:“什么消息?”
小何摇头:“好像是和什么什么结合有关,具体我没听清。”
“结核?”谢芸锦皱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何!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正在这时,两人听到郝军医的喊声,谢芸锦眼睛一亮,冲着往这边快步走来的人问道:“大家都归队了是吗?!”
郝军医还愣了一下,许是太累了,一时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才道:“对,正好你也在,那我先去换件衣服再回来!”
走了一半还回头:“放心啊,你能应付得来,伤得重的战士都送医院去了!”
“诶——”又被当了苦力,谢芸锦没好气地撇撇嘴,但看他周身湿透,裤子衣角都是泥泞,啧了一声,转身道,“走,小何!今儿个咱俩搭档!”
医务室点起了炉子,有累极的战士直接躺到了地上,谢芸锦忙道:“别靠着火炉!把湿衣服都脱了,先搓一搓身子回回温。”
说完,她就转身拿药去了,没注意到后头的小战士看到她后冲路昉送去羡慕又打趣的眼色。
路昉笑了笑,没有和自家媳妇儿打招呼,让其他战士先进去,自己坐在最外面的位置帮他们回温。
湿透的衣服混着汗水,在这样的天气下很快又凝了起来,几处的布料直接粘在了皮肤上。谢芸锦用温水化开,然后才开始上药。
伤情轻的可以拿了伤药回去自己敷,因此真正要处理伤口的人并不多,路昉本来送战友过来后要走,现在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模样。
“营长,嫂子有没有姐妹啊?和她差不多大的。”有小战士悄声问道。
路昉睨他一眼,把对方看的头发一麻,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
“太可惜了。”小战士面露失望。
边上的人忍不住给了他一胳膊肘,压低声音骂道:“嫂子也是你敢想的?不要命了!”
“我没有啊!我问的是……”
“嘘!真是愣头青!”
路昉轻笑了下,抬眼就看到小姑娘转身过来,手里还拿着上个人用完的棉球,正侧着头和护士说:“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你咯!”
小何冲她挤眉弄眼。
“怎么啦?”谢芸锦不明所以,拿了一卷新的纱布,说道,“郝军医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嘛,我还得……”
刚一转身,话音戛然而止。
路昉俊朗的眉眼笑意浅浅,黢黑的眸子没了方才的凌厉,晕出缱绻的温柔。
谢芸锦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然后咬住下唇,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一番,凶巴巴道:“哪儿受伤了!不是让你们把湿衣服脱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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