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近日宫中讨论最多的可能正是后妃争宠之说。只是当夜皇帝完全属于临时起意才翻了梁嫔的牌子,若是圣眷,这位远不及前阵子大摇大摆上缀华宫闹的那一位,怎么就这么巧皇帝临幸当晚就碰上了这一出阴谋?
郑寺正神情隐晦:“不瞒实说,大理寺锁定的目标人选……”
“是宝露宫的那一位。”
都说人红是非多,宝露宫的小秦妃是个中佼楚。
这位入宫以来圣宠不衰,即便前些日子因为跑到缀华宫闹事而被皇后禁足略略杀了几分气焰。但那夜接风宴上皇帝双眼时不时流连在秦家姐妹那一席,足见小秦妃在皇帝心中魅力不减。这对后宫诸妃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冲击,多少人盼着她能赶紧下来,今日就有多少人踩着她的背说她的不是。
关键是,小秦妃出了名的刁钻任性不计后果,她还真像是敢干出这种事的人。
而今梁嫔被黑蝎所伤,险些波及皇帝性命,此事非同小可,大理寺介入调查,足见帝后的重视。若这事真被判在了小秦妃头上,那这出戏可就有得瞧了。
安晟细细品茗,不置可否。
她刚进京不久,宫里大大小小的人与事几乎扯不到她头上来,所以即便今日大理寺奉命搜查,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走走过场。
至于黑蝎伤人究竟是不是小秦妃所为,安晟并不着急追根刨底,端看大理寺接下来将怎么查。
搁盏之际,安晟顺着余光瞥见侍立在侧的柳煦儿,那张脸上没有好奇,反而因为今日来人不是预想中的邢严而悄悄开起了小差,眼神空得别人能够一眼望尽。
安晟眸光幽幽一掠:“还记得前不久缀华宫内牵出一起井底女尸的命案,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了?”
这话惊醒发呆的柳煦儿,她扭头朝公主看来。郑寺正也没想到公主竟会过问这遭:“有关那起案子,由于是内宫私事,目前正转移至宫正司的手中,听说还有待查证……”
“宫正司?那桩案子之前明明是大理寺在查,何故半途转交宫正司?再说本宫上回去过一趟宫正司,那些个酒囊饭袋岂能与办事精细的大理寺相提并论?”安晟语气一沉:“究竟是你们大理寺认为本宫宫里的事无须上心敷衍了事,还是你们大理寺办事不利且无能?”
面对公主汹汹问责,郑寺正哪还敢答其实是大理寺嫌案子太鸡毛蒜皮打算直接交由宫正司去盖棺定论?“怎么会?只是近来宫里的事太多,我大理寺的人手确实抽调不足……”
眼见公主周身气压越来越低,郑寺正连忙补充:“但大理寺向来有案彻查有疑必究,不到真相大白绝不放弃。尤其我们邢大人处事观察细致入微,他对本案也极为上心,其实这桩案子我们大理寺是打算联合宫正司携力调查,相信很快定能还公主殿下一个真相大明。”
又是邢严,怎么哪哪都有他?
而且安晟发现只要一提邢严,柳煦儿就来精神,她心下嗤声:“但愿不会让本宫失望。”
郑寺正生怕继续聊下去公主还会抛难题,正好手下进屋禀报,她寻了由头出去监工。
安晟懒得作陪,让梅侍官随同而去。虽说只是走过场,但大理寺办事确实细致,几十车从宫外运来的宝箱被一一搬出来,正好翻出几大箱的佛文录抄。
郑寺正盯着扫了几眼,同梅侍官笑说:“公主乃有大孝之心,太后娘娘定感宽慰。”
梅侍官神情自若:“好说好说。”
郑寺正走后,柳煦儿立刻卸下浑身不自在,满眼好奇:“公主怎么突然提起那桩案子?”
“提不得?”安晟支颐对上柳煦儿的眼,仿佛险些被推下井的当事人不是她一样。
柳煦儿摇晃脑袋,她思来想去,决定先不告诉公主大理寺真正的决定以及爹爹劝诫她全心侍奉公主,而别去招是非:“我之前已经遇过邢大人,他说会帮我继续留意的。”
安晟突然来气:“你指望他帮你留意案情,怎么不指望我为你出头?”
柳煦儿言辞匮乏:“可我毕竟只是下人……”哪能指望主子为她出头呢?
“你再说一遍?”安晟声音徒然一冷,吓得柳煦儿搅着手指,抖着小脸:“我、我指望公主的,指望您能不嫌我惹麻烦、我肯定乖乖的。”
安晟被她一句‘乖乖的’给整得没了脾气,胡乱揉搓她温软的发心:“那你要乖乖的听话。”
柳煦儿碎碎点头。
安晟瞅她,又约法三章:“还有不许再提邢严。”
柳煦儿不明就里,在她变脸之前立刻把脑袋点下去:“再也不提了。”
安晟这才将支起来的身子软回美人榻里靠,柳煦儿凑过来想给她捶背。但是腰背是公主敏感的软肋,轻易不给碰,柳煦儿唯有退而求其次给她捏肩,时不时眺望门外:“您说她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佛文是临时抄的?”
“不会。”她们抄了好几天,最早抄好的全摆在前面,并且是由安晟亲笔誊抄,就算真拿回去细细研究,也未必能瞧出端倪。
这正是当初安晟不睡觉没日没夜赶抄的原因,如果连大理寺都忽悠不过去,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探她的底细。
柳煦儿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很快乐地发现:“她们检查完了以后我们是不是不用再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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