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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可气的是邢严煽完一片腥风血雨,拍拍屁股上表辞官,皇帝兼百官恨得咬牙切齿,却愣是没一人能奈他何。盖因邢严此人平素行事太端正,端正得半点揪不出纰漏,便是往死里揪出鸡毛蒜皮的事儿,皇帝还要忌惮他背后有势力庞大的家族,在西蛮来犯的节骨眼,竟是半点不敢拿他来刀以祭心头之恨。
    但也正因为意识到西蛮来犯令他变得多么被动,皇帝终于在这天正式宣布了大成与西蛮协议之下的决定,将由大成的公主安晟和亲西蛮王稳固两国之间的和平。
    此事一出,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便如朝堂之上主战主和争论不休,有人认为不该屈就,当然也有人不愿战事再起,一时间上至山院酒楼文人墨客,下至凡夫走卒平常百姓,人人都在谈论并关注此事。
    随着皇帝正式宣布了这个决意,和亲的圣旨也在第一时间送到安晟公主的缀华宫。彼时除了跟随安晟公主从遥遥旧京而来的内侍以外,整个缀华宫也都陷入一片恐慌。
    这些不少人原都是从各宫临时调配至缀华宫的,自安晟公主入京以来,她们跟着这位风风光光的主子也算在宫里意气风发了一段时间。哪成想好日子没过几天,竟就传来了这样的坏消息。
    公主出嫁,大半个行宫的人都个陪着过去。然而和亲的是在大成人眼里宛若畜生野兽一般的西蛮人,不说环境不同,便是两国之间局势紧张,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尚且难能自保,更别说是她们这些任人轻贱的奴才了。
    霎时间整个缀华宫的人便像要塌了天,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暗暗开始另寻门道,盼着能够尽快脱离缀华宫。
    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柳煦儿,因为自她病倒之后,再不曾恢复自主意识。不论宫中太医还是兰侍官竟都有些一筹莫展,可把安晟急得团团转。
    安晟的焦虑让缀华宫里其他人误以为是对和亲西蛮的抵拒,这日皇后登门来访,便有人悄然将这事说予她听。
    随着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缀华宫里越渐人心散乱。不少人见惯后宫人情冷暖,唯有皇后隔三差五会来探视,便觉这是位仁慈的主子,变着法儿争先恐后投效于她。
    但要想入得了皇后的眼,势必要有这个资本,很快催生出不少两面三刀的势利眼,逮着什么动静都往皇后娘娘跟前说。
    于是生病的柳煦儿被安晟公主接到寝宫里的事、公主对她的诸多特殊照顾通通落入皇后耳中。
    皇后由始至终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宫人眼里极不寻常的事情,在她看来一点儿也不稀奇。
    自从安晟‘病愈’以后,皇后每隔几天就会来缀华宫陪她说说话,反倒是昭燕再也没来了。偶尔问起,皇后也只是说她病了。但安晟没有过多去问她的情况,昭燕本就身子差,生病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以她的性子便是这时候病了,知道他将远嫁西蛮,就绝不可能一步都不曾踏入缀华宫来。
    安晟不清楚昭燕究竟对这里面的事知之多少,但既然她选择了避而不见,无论自愿与否,安晟反而乐于不见。
    倒是皇后来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若非安晟事前早已查到幕后推手正是她,恐怕真是要被这张温婉仁善的表象给蒙骗。
    “可恨西蛮来犯,危我大成。”皇后幽叹,“自佛台山归来至今陛下日日与众大臣在议事殿中就此事想尽办法。偏偏连年战乱涂炭众生,休养生息来之不易,大臣们不舍放弃,尤其近年各地方出现洪灾与瘟疫,那情形你是不知……竟如回到了八年前那般惨绝人寰,令人痛心。”
    安晟久病初愈的面容淡淡:“事已至此,我也不希望重蹈当年覆辙。”
    皇后静静看她:“终究这事还是苦了你。”
    该气的早已气过,唯剩苦涩与认命,安晟端着一脸病色,任她瞧个清清楚楚。
    “你房里那丫头的事本宫近日听说了。”在听了好几天关于柳煦儿的事迹之后,今日是皇后头一回提到柳煦儿,“听说她也是忠心,为了阻止和亲西蛮的事,冒雨去求柳公酌。只可惜柳公酌自私自利不近人情,他又岂会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干女儿冒险去做动摇自己根基的事情?”
    终于,她从安晟脸上看到了一抹鲜为表露的怜惜:“可不是吗?若非如此,也不会把自己病成这样,真是个傻丫头。”
    皇后静默良久,方启唇:“本宫听说你们主仆感情极为深笃,想必无论天涯海角她定不会舍下你。只是本宫听闻她已连病数日,至今没能醒过来。待到启程那日若还不醒来,你又该如何是好?”
    安晟陷入良久的沉默,皇后再次开腔,向她递出橄榄枝:“本宫知你心中怜惜,你若真心待她,不如便将她留在宫中,日后尽可留在本宫身边,必不会让人欺于她……”
    “不。”
    安晟扬声打断:“我不打算将她单独留下。”
    皇后眉心一抖,忧心说:“可是她如今病成这样,恐怕无法支撑长途跋涉……”
    然而安晟毫不领情,声音较方才冷了几度:“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安晟心意已决。她便是死——”
    “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皇后被她这一声咬字极重的音给怔在原地,神情辗转间,便像是败给了她的这份执拗:“罢、罢。”
    “她是你的人,你想怎般处置便怎般处置,本宫再不会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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