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惊呆了:“你、你……”
方大人抱以万分同情,毕竟当初他与京兆尹的反应相差无几。
“枉我为大成拼杀前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宋峥淡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于人心。今日之事属实令我感到寒心,还望两位大人尽快查明幕后指使之人,好叫我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恨我如斯,这么想要我的命。
若说原来京兆尹还有几分底气,但现在面对宋峥这张与安晟相差无几的脸,登时蔫了回去,唯唯喏喏地跑了。
宋峥回京之时骑马入城,不少人亲眼目睹他的真容,不知情者只当质子长相俊美,知情者却是纷纷惊咂,一如京兆尹那般全看呆了。
于是坊间开始悄然流传俊美无俦的质子画像,尽管也已传入皇宫之内,但皇帝却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半分,他正因刺杀失败暴跳如雷。
对方早有防范,防的正是自己,皇帝知道他的心思必然曝露,便是再派刺客也无济于事。
柳公酌进言:“左右明日他便要入宫觐见,万莫急于一时,待明日上朝当众揭发他的假冒身份,届时岂不大快人心?”
皇帝忍了又忍,最终同意柳公酌的意思。
柳公酌退出门外之时,京兆尹正候在门外。听说皇帝这阵子越发歇斯底里,他虽有正事要办,却不太情愿进去受罪,正巧这时见到殿前红人柳公酌,忙上前打招呼:“内相这是要去哪?”
柳公酌扫了他一眼,淡淡笑说:“陛下方才心情不顺,碎了一整地的瓷片,我正准备让人进去收拾收拾。大人可是有事禀报圣上?您且往里请……”
京兆尹一听皇帝心情不顺,立刻就打退堂鼓:“不急、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知可否劳烦内相帮忙转告?臣这手里的活儿太多了,一时忙不过来……”
柳公酌颇是好脾气地替他接下,京兆尹是来给皇帝禀报有关刺客疑是本国人伪冒西蛮人的事,说着顺嘴提了一句质子宋丞的相貌,话语间颇是隐晦,柳公酌细细听着,只道一句:“都是大成的皇家血脉,长得肖似也没什么。”
京兆尹想说那何止肖似,但见柳公酌一脸淡然,又想这宋丞的画像早已传遍上京,他岂能没见过?于是安份嘴巴,请他代为向皇帝转达,然后安心走了。
柳公酌寻思片晌,径直离开议事殿,直至次日朝会都没有向皇帝转达。
翌日朝会。
众臣临朝,皇帝安坐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与数月之前将安晟公主送去和亲之时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他的眼下是昼夜不能安眠的所形成的大片阴霾,眼里却是过度紧张引起的激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矛盾。
他既像是在期盼质子宋丞的到来,又对他的出来充满嫌恶与抗拒。
不论如何,朝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宋丞的出现。
这时金銮殿外响起传召太监一记拔尖的嗓门,宋丞入殿!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扇门外,一人自丹陛而来,衣袂翩然、长身鹤立。他如谪仙、面若冠玉,明明是张已经见过的脸,但又与记忆中的明艳动人截然不同。
皇帝双目瞠睁,越睁越大。
那是一张与安晟极为相似的面孔,却能够让人一眼清晰分辩出两者不同。前者娇媚如花,后者却如苍穹野鹰,锋芒毕现,凌厉非常。
这样一张相似的脸,却极难让人将两者等同而视。
皇帝眼里的难以置信渐渐转变成恐惧,或许在场的大臣看见宋丞的一刹那联想到的是已故的安晟公主,但在皇帝眼里所看到的却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宋峥!
宋峥回来了!他回来报仇了!
“杀了他!快杀了他!”皇帝从龙椅上蹦了起来,他指着宋丞歇斯底里地大声咆哮,惊呆了金銮殿上的所有大臣。
柳公酌连忙从一侧台阶蹿上来安抚皇帝:“陛下、你冷静点。这里是金銮殿,那是宋丞殿下,是你的亲弟弟。”
皇帝眉心一跳一跳,虽然被柳公酌按下来,但他的双目却始终紧盯宋丞身上。
宋丞?他的弟弟?不可能,他与西蛮王确认过宋丞已死,真正的宋丞遗体就在他的手中,这人又怎么会是宋丞呢?
假冒货,一定是假冒货!可如果是假冒宋丞,又怎会与安晟长得一模一样?果然这是宋峥,只有宋峥才有可能与安晟长得一模一样!
皇帝目眦欲裂,不知道他的表情在众臣眼里多么狰狞。
可是不应该,宋峥死后他再三确认过的,而今和亲不成翻车死在逃亡路上的安晟遗体也送回来了,尽管天气炎热尸身有所腐化,但张脸确实是安晟无疑,公主也确实是公主而非宋峥所伪冒的。
那对姐弟理应已经不在了,可为何事到如今,他们却始终阴魂不散地苦苦纠缠着自己?!
皇帝抱头呻|吟,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吼。柳公酌立刻以皇帝身体不适为止搀扶他退朝了,留下众臣面面相觑,神情无措地大眼瞪小眼,然后将目光转投‘宋丞’身上。
宋峥非但坦然以对,并且十分友好地向朝中百官套近乎。
这日皇帝在金銮殿下精神失常口吐疯言迅速在朝野内外传播开来,知情人道皇帝已经精神恍惚很长一段时间了,所谓疯言不失为真,说不定皇帝只是不慎将真心话给说出来罢了。
毕竟这段时间宋丞名声大盛民心大涨,风头直盖皇帝脑门。反观皇帝因为援兵调派不及时,再加上此前诸多决策被视为极不明智,在后宫还没有传出小秦妃有孕之前,坊间还有戏言让皇帝赐封宋丞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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