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的女王尚且中气十足,它万万想不到,两个小时后,自己会痛得只有摊在洞穴里喘气的力气。
更想不到,它的分娩,会招来那么多闻讯赶来的不速之客。
其中的不速之客之一,三只鬣狗,正上下摆动着短粗的脖子,向洞口担当守卫的野犬靠近。
跟鬣狗和狮子一样,鬣狗和野犬也是不共戴天的宿敌,一向不轻易招惹其他掠食者的野犬,只有在遇上鬣狗时,会一改低调的作风。成群的野犬会毫不犹豫对落单的鬣狗痛下杀手,反之亦然。
三对二……不,考虑到分娩对战斗力的削弱,勉强算三对一点五,加上体型的优势,鬣狗们势在必得。
它们不打算赶走洞口这只野犬,鬣狗本就是贪婪的生物,既然有机会,两只野犬都将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被包围的野犬明知以一敌多凶多吉少,却毫无惧色,四爪坚定地伫立在原地,龇着牙,冲靠近的鬣狗们低吼咆哮。
它不仅仅是守卫,还是族群的雄性首领,女王的配偶,即将降生的幼崽的亲生父亲。
为了保护妻子,它的一只后爪在应对几天前的袭击时被花豹咬断,还未痊愈便又要带伤出战,几乎是螳臂当车。
但是它毫无退路。它的背后就是妻子和即将诞生的孩子,它的身躯是妻儿唯一的防线,它必须孤军奋战,至死方休。
真正打起来就没说的那么浪漫了,嘴对嘴的撕咬、拼杀,沙土混着扯下的毛发四下飞扬。
这是赌上生命的决斗。
乔安娜隔着几十米趴在树上看着,自然下垂的尾巴尖端晃了晃,把下巴搁到前爪上,闭上眼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里却没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别忘了,就算再有情有义,野犬也是竞争对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妈咪?”
正自我催眠着,熟悉的呼唤让乔安娜的小心肝颤了颤,蓦地冒出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她猛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看,那在灌木丛里探头探脑的,不是辛巴还有谁?
“辛巴——!”乔安娜吼到一半,想起不远处还有两股势力在干架,硬生生把声音压下来,“谁让你跟过来的?又不听话是不是?!”
辛巴缩了缩脑袋,声音低了八度,委屈巴巴地辩解:“我饿了,闻到这边有吃的……”
辛巴的狮子胃口一天比一天大,一天到晚,除开睡觉和吃饭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喊饿。
乔安娜深感头疼,不过当下也不是讨论下一顿吃什么的好时机。她跳下树,用身体把辛巴往回推:“没有吃的,回去睡觉去,睡着了就不饿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说不上来的奇特香甜十分明显,说没有吃的,辛巴当然不信。
他硕大的块头在乔安娜的推搡下岿然不动,还有空越过乔安娜的脊背,探头朝外看。
“……鬣狗?”
“嘘!”乔安娜放弃了无用的阻止,没好气地用尾巴抽了辛巴一下,转过身来,“是鬣狗,还有野犬。”
辛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眼里有童年经历留下的些微敬畏,更多的则是激动和兴奋:“我们准备抓鬣狗吃吗?”
乔安娜乍被噎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扭头看语出惊豹的儿子:“当然不!……你怎么会想着要吃鬣狗?”
她仔细回忆了这些年的家教,她从没告诉过幼崽们,鬣狗是适合抓来吃的猎物……吧?
想着想着,她心虚了。
她确实没抓过鬣狗给孩子们吃,但是,她曾经当着辛巴和艾玛的面,骗泰迪鬣狗肉好吃。
再往前追溯,早在两只幼崽还在吃奶的时候,她就亲身示范过吃鬣狗。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了。
“鬣狗肉不好吃,真的,走吧,回去睡觉。”乔安娜试图挽回当初的失误。
辛巴还是没动,摆明了不信乔安娜的说辞。
遭过几次镇压,他的反叛精神弱了不少,但依然留了几分,时不时便蠢蠢欲动地探头探脑一番。
他已不像年幼时那样总把母亲说的话奉若真理了,他总忍不住想:为什么呢?是真的吗?妈咪……妈咪就不会犯错吗?
半年多前,乔安娜连哄带骗教泰迪吃鬣狗时,辛巴也想尝尝味道,结果被严令禁止。那时的不解保留至今,联系上现在闻到的香味,辛巴立刻就得出了结论——鬣狗其实很好吃!
至于为什么妈咪不抓鬣狗来吃,也很好理解——鬣狗太危险了,就跟河马一样,不是能随便抓的猎物。
(自以为)懂事的乖儿子立马表态:“我可以帮忙,妈咪!”
乔安娜直想翻白眼,帮什么忙,不给她添乱就行了。
“别胡闹了。”她半是规劝半是命令地拍了拍辛巴的脑袋,以身作则地掉了个头,作势要走,“不抓鬣狗,快走。”
这一转身,她正看见相携走来的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是艾玛和丹。
月光不是很亮,丹看不清楚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要不是有艾玛在旁边充当拐棍,估计早摔了几个大跟头。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乔安娜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无奈了:“你们俩怎么也不好好睡觉到处瞎跑?”
艾玛领着丹到了她跟前,看了辛巴一眼,丹则积极解释:“哥哥不见了,姐姐说要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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