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外的实验人员,能够看全的估计还不到研究所的一半吧?毕竟平日里的日常研究工作已经足够繁重。
两位教授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摊开的本子上记着关键字眼,虽然不能完全复述文章的片段,可关键节点的数据和模型都能直接说出。
何所长跟着他们的思路开始回忆,他发觉自己只停留在“有印象”这一步,他对实验结论和思路印象很深,可对于那些细致化的数据记忆并不明晰。
被两人围着的宁知星很是从容地处理着两位教授的争端,她先是耐心地倾听着两位教授的争论,只在过激和讨论中出现相对明显错误时打断指出,一等二人表达结束,她便开始进行她的观点传输。
她迅速地在本子上构建出了思维导图,将教授们忽略掉的论文信息进行了补充,分开地阐述了他们各自观点给她的启发和她不赞同的地方,对于每一个提出的数据和实验,她都会给出相应的论文参考或是实验室里的实验数据。
这要不是就在何所长眼皮底下,何所长都怀疑宁知星这是拿着个目录了,虽然现在没有办法验证实验室里实验数据的记录,可宁知星提到的好几篇论文都是他有印象的。
……何所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也觉得惊人的程度,要知道这两位教授明显是突发的想法,这可不是讨论过一回已经返回查过资料的论题。
她的记忆力这么好吗?何所长回想起了之前笼罩在宁知星身上的天才光环,能深入做科研的人里天才并不少,可像是宁知星这样用对地方,又足够努力、还确实天赋卓绝的就少了。
他甚至都有一点嫉妒了。
她还这么年轻呢!
宁知星的梳理已经到了尾声,她分析得很仔细,但节奏却很紧促,没有耽误任何的时间,最后她将一位教授提出的观点引入了一部分加在她刚刚的灵感上作为之后的一条新的实验思路,两位教授在结束时,表情都是若有所思、心悦诚服。
何所长忽然笑了。
他来之前,和许教授打了一通电话。
当时许教授很意外他会来。
他告诉许教授,他相信宁知星有很大的可能性能抓住中国光刻机的未来,他要来帮助这个孩子、引导这个孩子。
许教授当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老何,也许你会谢谢我也说不定。”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未来,可能,不应该说,一定是现在。老何,你知道吗?当初有一个人也是那么想的,你猜猜他后来怎么感觉的?”
何所长老实说,他是真没听懂许教授这种谜语人的说法。
要知道他跑到A省去这事,他全家都很反对。
倒不是因为家人分离,毕竟他在所里平时能回家的次数不多,家人是觉得他堂堂一个半导体所所长、一个团队负责人,跑到A省去给人打下手,甚至别人都没给什么承诺,这行为傻得都过头了。
不只是家人,就连半导体所里有不少人都觉得何所长这行为疯了,甚至责怪何所长带人离开的事实,他们知道何所长等人的离开不会耽误半导体所现在的研究,他们是觉得何所长在带着一堆他的追随者去殉葬,去发疯,思路再好,也不等于能做出成品。
“怎么感觉的?”他好奇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很幸运,他有幸参与了一个伟大的项目,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许教授坚持着自己谜语人的人设绝不动摇,一副想看何所长怎么猜的样子,“有时候,无数人的付出铸就了成功,有时候,少数人的前进才是最快通往成功的渠道。”
何所长偏不猜,所以他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好像懂许教授在讲什么了。
除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外,宁知星这位实验室的负责人比想象的成熟。
平等的交流、卓越的领导力、渊博的知识、包容的心……他好像确实要感谢老许了。
“不好意思何所长,刚刚我们讨论了一会。”宁知星合上了本子,她实在太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了,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尽善尽美,可很多人的想法在一起,便能查漏补缺。
“没事,也不用叫我何所长了,叫我……何教授?老何都行。”何所长笑笑,“无官一身轻,以后我就听您吩咐了宁负责人。”
他伸出手,和那只看似纤细的手交握:“很幸运能带人加入您的团队,让我们一起努力。”
宁知星愣了愣,不过经历了许教授,她已经能迅速地习惯这称谓的变化了,她看向何教授,何教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一些,他的脸上也有不少过度劳累带来的疲惫痕迹。
她想起了从许教授还要资料中了解过的半导体所的历史。
那是一段,光着脚,在玻璃渣上就开始奔跑的路,他们像是不知疲惫的夸父,追逐着遥不可及又好像伸手可及的太阳。
宁知星:“一起努力。为了祖国更好的明天。”
何所长笑了:“为了祖国更好的明天。”
……
朱局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教授和陈教授,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和老领导说道,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好对于国家来说堪称栋梁的科学家!他这次去了之后,一定要让宁知星同志感觉到什么叫全方位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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