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咬着嘴唇,几乎呼吸停滞,喉咙微动间,讷讷地不知往哪看好。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清辞将毒血吐出,注意到她的异样,双肩微颤着。
“疼吗?”
林长缨反应过来,喃喃道:“还......还好,就是有点痒。”
“还这么敏感。”
“你!”
林长缨顿时恼羞成怒,撇过头来,一把将枕头扔过去,“那你不也是,每次摸你喉结都不愿意,一脸誓死不从的样子......”
沈清辞顿时语塞,气得不打一处,只好将枕头垫到她的腰下,说道:“坐好,以后受伤,一定要找军医看伤,切莫大意,觉着没事就算了。”
“是.....”
林长缨应着,可也没有说出实情。
这次不比以往在平南军营里,没有女医,更何况伤还是在背部,她也只好让侍女帮她处理一下,明日进城再找医馆看看。
只是没想到当晚就被沈清辞察觉到了。
沈清辞见她不说,也没有逼问,借着微弱的月晕瞧见这腰背处还有一条陈年旧伤,以缝针黏合,手法干脆利落,愈合极好,只留下浅浅的疤痕。
“这缝针的手法不太像寻常大夫。”
林长缨饶有兴趣地玩起他这些药瓶,有些味道着实难闻,听他这么问,直接说道:“这是小时候一位猎户叔叔帮我缝的,当时去边境小镇剿匪,第一次受了箭伤,被猎户娘子所救,懂些外伤就帮我医治了,不过......”
她说着说着,才回想起什么,瞄了一眼沈清辞,小声道:“不过你不介意吗?”
沈清辞一怔,调着药膏的手顿住,思来想去,会意过来她今日何以不去找军医,心下不忍。
“瞎想什么呢!在你危难之际,只要能救你,谁都可以,我自然希望你能平安无事,若非如此,也希望你有事时我能在你身边,以前遇到过太多因为虚无缥缈的伦理而罔顾人命,以后莫要如此介怀。”
林长缨沉声应着,沈清辞缓了口气,幸亏裂口不大,还不需要缝针,只要将腐肉挑去上药即可。
不多时,林长缨只觉一阵清凉在背上蔓延,渗着浓稠的药味,难以言喻,伴随着痒痛,她不由得倒吸口冷气,问道:“你之前也遇到这样事?”
沈清辞以火淬炼银针,先以药膏镇痛,动作极快地挑去腐肉,思索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遇到过,几年前和成风去岭南游历时,途径一座小村庄,见到一群人围在一家农户门口,屋内响起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屋外两拨人争吵不休,一堆人围着看热闹,还有个背着药药箱老大夫夹在中间,我派成风去了解,才知道原是这家农户的娘子临盆,可过去六个时辰了,一直生不出来,娘家人束手无策去找大夫,但是农户婆婆又因男女有别不准大夫进去,就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这怎么行......”林长缨漫上忧虑,“那然后呢?”
“我过去的时候,那些产婆满手是血的跑出来,说大出血根本止不住,我就让成风拦着他们,和那老大夫一块进去了。”
林长缨眸光一亮,紧忙问道:“那血止住了吗?大人和小孩都怎么样了......”
沈清辞眸光暗淡下来,腐肉挑去后,剪了块纱布,沉声道:“耽误太久,紫河车滞留,仍留在腹中,血根本止不住,只能保下孩子,最后我用银针让她提了口气,让他们说些临别的话,一个月后我离开这个村庄之时,就瞧见有红娘进出农户的家里,村里人都知道等守丧期一过,他又要娶新进门的妻子。”
林长缨咽了咽喉咙,垂下眼眸,沉沉应了声。
沈清辞处理好伤口,替她穿上里衣,叹道:“这世上对女子本就不公,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嗯,以后不会让你担心的。”
林长缨少有的服下软来,沈清辞亦是难得见她这般,随即动作轻缓,替她系好衣襟的结带,愣是让她两手空着,不知往哪放才好。
“回去这个地方不要碰水,每日我都会帮你换一次药,不出一月就会好的。”
林长缨无奈地打了个哈欠,这熟悉的味道竟和王府一样,让她晃了下神,心生困意,原本还想再多讨杯茶喝,不料他却下床有意带她出去。
“你!你这就赶我走了?”
沈清辞一怔,复又沉声道:“太晚了,早些回去休息,不能平躺就侧躺着睡,等会儿我让侍女带些床褥垫软一些,觉着伤口痒也不能去挠它......”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医嘱,宛如先前受伤时军医文叔交待一般,简直如出一辙,她耐心听着,只好应声,朝他抱了下。
“真不愧是温太医的徒弟,唠叨起来也和他一样。”
沈清辞顿时怔住,手悬在半空中,回神过来,没有和以往一样拍着她的背,只是环抱她的腰,说道:“十天后那次海上宴会你怎么看?”
林长缨蹭了下他的心口,只觉熟悉的药香萦绕,眼皮一抬一合,喃喃道:
“蔡全成这家伙竟敢私联东瀛商队,肯定有猫腻,而且舅舅说这条商船是东瀛人所建,出席宴会,查处身份的人都极为严格,一般人都混不进去,本来我还想装作他的侍女混进去,不过现在你来了,那就......”
沈清辞眉眼一挑,似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猜到她想要干什么,无奈之下,刮了下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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