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事情应该不是他说的那样,黄姚渝的日记本里确实有对洛川的暗恋之情,可黄姚渝是黄姚渝,“她”是“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了,问了。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了日记本里的东西了?那个是原来的黄姚渝写的,我、我可不暗恋他!”
她以为夏舜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磕磕绊绊地向他解释了她只是借黄姚渝的身份用而已,她是她,不是黄姚渝。
“那,你又是谁呢?我要叫你现在的名字吗?邹星彤,邹医生?”夏舜柯的双眼沉沉的,看不透。
这样叫她好像也没什么错,姜黎下意识地点头,却在看到夏舜柯一瞬间黯下的眸子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头一回对夏舜柯说了实话。
“我、我叫姜黎,姜太公的姜,黎明的黎。”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邹星彤吧……”
红灯结束了,姜黎连忙示意了还在愣愣地看着她的夏舜柯一下,夏舜柯猛得别过头看向前方。
“姜——黎——”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深深地瞥了坐在身边像个小动物般四处张望着来往车流的姜黎,把声音压在了心底。
眼看着车子就要拐到夏舜柯家的别墅区,姜黎手里的电话突然传来一阵铃声,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接通。
对面是邹星彤的大姐:大姐的孩子,突然没了。
姜黎沉默着听着大姐在电话那头的哭嚎声,千言万语化到嘴边却是一些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地劝解:“姐,节哀。”
可她到底不是邹星彤,她并不能和大姐共情,她更哭不出来,只是面色凄凄地挂了电话,说了声:“我马上到。”
她还得主持侄子的后事,邹家除了她也没人能扛起这个大梁了。
她伸手勾了勾夏舜柯胳膊肘的衣袖:“能送我去一趟儿童医院吗?”
夏舜柯在这边把她刚才电话里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是以他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调出去儿童医院的导航,一转方向盘就向医院开去。
到了地方,姜黎一下车就和邹星彤大姐抱在了一起,大姐抱着她痛哭,姜黎则在一片乱中给死亡证明签上了字,在医院附近找了家专门办丧事的把孩子送去了火葬场。
孩子是早夭,不适合大办,邹家也做不到伤筋动骨地大办,一切从简,傍晚出的事,夜里就已经叫了车送大姐和孩子的骨灰回家了。
大姐上车前还泪眼滂沱地拽着姜黎不肯走,坐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星彤,你别送了,你在医院上班也很忙,就别跟我回去了。”
“你自己也好好的,多注意身体……哪里不舒服就立刻去看!别拖着啊!”
话说到这儿,她又带点哭腔:“不就是一个小发烧吗?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姜黎心头钝钝地难过,看着邹星彤还算年轻的大姐,姜黎把车门替她关上:“姐,别难过了……你要是在夫家过得实在不顺心的话,就回家吧。”
事情都成这样了,邹星彤那个姐夫家还至今都没有来一个人。
大姐惨惨一笑:“你姐夫工作……比较忙吧。赶不回来了。”
话到这里,多余的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姜黎目送着大姐的出租车离开。
全程沉默着跟在她身后的夏舜柯终于出声:“这些事情,你都要管吗?”
姜黎又累又饿,她点点头:“毕竟占了她的身体,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能帮就帮一些。”
夏舜柯沉默地看向她,缓缓把手插进口袋里:“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姜黎讶然看向他。
夏舜柯蹙了蹙眉,好像不理解为什么姜黎要这样看他:“你以前,也帮了我很多。”
姜黎歪了歪头,仔细回想,她真的有帮夏舜柯很多吗?
好像——也没有吧。
她只是用原主黄姚渝身体的便利,给了夏舜柯不少钱而已。
不过,看着夏舜柯不容拒绝的神色,姜黎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了。”
“回家吧。”很晚了,夏舜柯也累了,他提醒道。
姜黎再次钻进车子里。
在她身后,夏舜柯看着她的身影,突然问出了声:“那个时候,也是你吗?”
姜黎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好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夏舜柯喉结动了动,干涩地几乎出不了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资格用一个高高在上地姿态去质问姜黎。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攥紧:“被绑架的时候,那个突然对我很好的绑匪,是你吗?”
话说完,他由内而外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眼底是成片成片的血,炙热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脸上,那个滚烫的胸膛,那个紧紧夹住他的手,那个难以置信地倒下的眼神……是你吗?是你吧?
他还想问,那一枪,痛吗?
姜黎回过神来,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奇怪,实际上也就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而已,她居然都想不起来,记不住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又烦躁系统给她强按的任务,又感慨少年夏舜柯的好骗,最后被一枪结束生命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生气、恼恨过…
不过现在往回看,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两回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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