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打趣道:“你是没人要,我们小鹿跟你不同。”
季安宁罕见地没跟季寇玉吵起来,她低头闷了一会儿,默默抚摸着喜服上的花边,突然道:“你等一下。”
然后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跑出去。
迟惊鹿笑笑,却看见一抹青松墨绿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带着风雪的寒气,直奔她屋里。
迟惊鹿讶然:“二姐?你怎么回来了!”
季越音跟着云处深在紫雾宫练功,原本是在闭关的,要到明年开春才回,恰好不错过妹妹的婚礼。所以她已经挺久没见过二姐了。
季越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气急败坏:“紫雾宫那帮老东西,就是不肯放人,说什么修炼就要静心,不能受外界干扰,我呸!我说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把这掀了,看你们还拦不拦得住我!”
迟惊鹿一愣,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完才发现眼睛酸酸的,朦朦胧胧就流眼泪了。
“二姐,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那些老东西肯定怕你了。”
“那是啊,他们知道我能干得出来,要不是师父拉着我……”
季越音心里也难受,这一路上她倒没怎么想这事,只一心想快些回府,妹妹的婚礼她绝不能迟到了。
只是看见真人坐在那儿,穿着红喜服,宛若仙子,才发现妹妹是要走的了,再也不在季府里住了。
怎么这么快,好像一点点准备的时间都没给她。
季越音慢慢走过去,摸迟惊鹿绸缎般的秀发,上头插了很多首饰,有些扎手。她又怕把妹妹的妆弄坏了,不敢使劲摸,只能粗粗抚过了,帮她把歪的簪子扶好。
“真好看。”季越音专注地看着小丫头,心里难受的要死,“真是便宜戚行肆那小子。”
迟惊鹿握住二姐的手:“整座金陵都说我高嫁了呢。”
季越音冷笑:“呵呵,放屁。”
两人都故意避开,不谈嫁人以后的话题。迟惊鹿知道,若是她一开口,恐怕就走不了了。二姐说的都是有的没的,可句句都是舍不得。
有时候逃避还是挺有用的。
迟惊鹿嘱咐道:“二姐,以后你可别那么勇了,该低头时就低头,脾气大……伤身。”
季越音笑着说:“好。”
八妹说的有道理,伤人可以,伤己就不好了嘛。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季寇玉从袖子掏了个小东西出来,递给迟惊鹿:“八妹,这是我自己做的,你随身带着,有谁敢欺负你,你就用它……”
迟惊鹿从布包里提溜出一把月牙形的刀。
季越音:“……”
季越音皱眉:“形状好漂亮,这是你做的?”
季寇玉:“嗯啊。”
季越音:“我不信。”
季寇玉尴尬了一下:“三哥也有参与……反正是我俩一起弄的嘛。”
季越音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实用,八妹一个弱女子,刀还没出鞘,恐怕就被人夺去了,反而伤着自己。还不如我给的嫁妆好呢。”
迟惊鹿抬头:“是什么呀?”
季越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外头红毯上的箱子:“五步散、鹤顶红、孔雀蓝、百草枯,每样十份,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全给你塞里头了,爹不知道,你别说出去啊。”
迟惊鹿:“……”
她突然有点同情戚行肆了。
迟惊鹿扶额:“谢谢二姐,谢谢五哥。”
季安宁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礼物给迟惊鹿:“八妹,我看你头上总绑发带,给你绣了一条鸳鸯的,也是红色,以后你可以用。”
季越音看了一眼发带,很无语:“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动物?”
迟惊鹿笑着接过,红绸长带上绣了两只鸭子。六姐的绣工还是老样子啊。
她顺手绑在了自己头上:“谢谢六姐。”
午时已到,喜婆在门外高声道:“新娘出嫁!”
大丫头笑道:“小姐,该走了。”
迟惊鹿最后看了一眼铜镜,点点头:“好,走吧。”
丫鬟为她盖上盖头,扶着她往外走。
季安宁静静地搭着门框,没走出去。丫鬟请她去外头看,季安宁抹了一把眼泪:“不去了,在这儿就挺好的。”
出去哭,岂不是更丢人。
戚家的轿子已经在外头等待,少年郎一身大红喜服,端正地跨在马上,风姿撩人。
女子成亲需要娘家人背着上花轿,季翡锦当仁不让地争取到了这一光荣任务,他很久没有穿羽衣了,今天也换了喜庆的颜色。
趴在大哥宽厚温暖的背上,迟惊鹿突然觉得很不舍,朦朦胧胧开始掉眼泪。
季府的一草一木,爹和哥哥姐姐,甚至夜晚升上来的月亮,她都还没有看够啊。
怎么就要走了呢。
季越音看不到妹妹的脸,却心有灵犀地知道她一定难过。她让丫鬟扶住裙角,自己则拉上了迟惊鹿的小手。
季越音笑道:“今天是你大婚,该高兴些。”
红盖头乖巧地点了点:“我知道。”
把迟惊鹿背到花轿前,就需要她自己踏上去了。迟惊鹿依依不舍地松开胳膊,抬脚却被丫鬟轻声提醒道:“小姐,是先迈左脚。”
她坐到轿子里,帘子一放,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却能听见爹在外头颤声喊着:“我儿,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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