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季子星正忙着,有一群兵卫拥簇着他,使他不会轻易受到伤害。恍惚间觉得背后有人看自己,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听见一声响彻大殿的声音——
“季子星!”
那声音娇憨软糯,还透着股傻气。
他猛然回头,她怎么来了!身上的新娘喜服尚且没有换下,脖子里戴着圆圆的金项圈,是他送她的小礼来着。
他立刻拨开周围的保护,快步向她走来:“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语气铿锵有力,像一块石子,砸在地上能听见坚硬的碰撞声,不容她质疑。
哪里还有弟弟对姐姐的恭敬。
迟惊鹿冲外头一指:“你就光叫爹和二姐,也不带上我们?”
金光之中,季家的兄妹全都来了,便是只会雕木头的三哥,也拿着钻木刀在疯狂锤人。
季子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明明留了人在季府门口的,她怎么还能出来。
一帮没用的东西。
迟惊鹿看穿了他所想的,便说:“你别怪他们啊,是我非要来的。我说你是我夫君了,我找我夫君,谁敢拦着?”
他差点失笑,也是,以前他们是“姐弟”,他仗着少卿的身份或许还能压着她,现在不同了,今天他们便要成亲拜堂,正式成为夫妻了,他的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
季子星凛冽的眉眼忽然变得温柔:“叫声夫君听听。”
还不等迟惊鹿开口,他便一把抱起她,迟惊鹿双腿离地时恰好躲过了一只暗箭。
她吓了一跳,死死搂住他的脖子,牙齿都打颤。
“算了,等叛军败退,我再朝你讨要。”
一声夫君而已……以后他每天都会听到,她要不肯说,他有的是办法。
不出季子星所料,叛军很快节节败退。紫雾宫人那边尽数交给季越音,季护龙倒是想派季家军帮她,谁知她不肯,扬言要亲自把那群老不死的抓住,红绳和铃铛都准备好了。
季护龙不放心,分神叫人去保护她。小将士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出去,又马不停蹄地回来。
“大将军,那边全是紫雾宫人的尸体……二小姐和岸青杀得太快,我们跟不上啊。”
这话不偏不倚落在迟惊鹿耳朵里。
二姐这是……这是杀疯了。
季子星牵着迟惊鹿,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身后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她只顾着追上他的脚步,两条腿快得像风火轮。
到了小偏殿,才见凌决。
凌决提着剑,看到有人攻进来了,毫不犹豫地将剑架到身前的少年身上。
“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迟惊鹿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她当初看到的那个少年么?他和季子星长得颇为相似,只是瘦了许多,也矮,肌肤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像年画上的小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挣扎,脖子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季子星轻笑一声:“他是废太子而已,我不会在乎。你杀了他,无非是帮皇上除去一块心病而已……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迟惊鹿知道季子星说的话是权宜之计,可如意听到后,却突然停止了抗争的动作,长长的眼睫垂下,任由凌决摆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季子星毫不犹豫地继续逼近:“我何必要救他?当年若不是为了他,我娘又怎么会死。”
那个被他默默收藏起来的牌位,那个被恒均和王爷一起害死的女人……
废太子身体羸弱,在圣医死后,恒均想方设法医治他。那年首辅的亲妹妹前来投奔,因为家乡发了水,丈夫死了,便只能找他这个做首辅的哥哥。
而恒均意外发现,妹妹的儿子和太子长得是如此相像,竟连年岁都差不多,身体也不大好的,却不是绝症。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在他脑海中划过,这孩子可以代替太子……
他将想法说与妹妹听,许诺把孩子送进宫里后,就将她留在金陵,为她寻得良婿,保她一世富贵。
而他忘记了保护孩子便是母亲的本能。妹妹不肯同意,恒均只觉得妹妹被这孩子拖累,难以成事,非常没有出息。两人争执之中,他失手推了妹妹一把,她竟就那么死了。
而他抱着自己的外甥,跌跌撞撞去找了凌决。
自那以后,两个模样相似的少年便被命运连接到一起。放在宫中太危险,容易被人发现,恒均便将小外甥托付给凌决,放在王府中。
那个失去母亲的小男孩,便是季子星。
哪怕他后来刺伤凌决逃了,又被季家收养,都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真正的仇人。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仇人,和迟惊鹿的,竟然是同一个。
恒均和凌决,杀了季子星的母亲,以及迟惊鹿的父亲。
季子星牵起迟惊鹿的手,非常稳。他说:“小鹿,好好看清楚,他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一瞬间迟惊鹿的脑海里涌入了无数回忆,血腥的,温馨的,残忍的,冲击着她的身体,原主的所有情绪全部体会到了,一股热烈的愤怒涌到胸腔,连带着胸前的项圈都一起一伏。
杀了他,杀了他们!迟惊鹿听见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没错,他们都是坏人。”
去他的以德报怨,她现在只想看着这些罪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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