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祯见他巴望的眼神,遂将手里的二踢脚塞给了他:“小弟弟,你也想来玩儿这个吗?”
“嗯。”隋茂颔首,嫩声道谢。
隋意也从旁处凑了过来,眸中藏笑,俯下身,温和舒缓地同他道:“阿茂,平素不都早早躺下了么?今日还不困?”
隋二公子摇摇头。
小世子便递了一盒火柴给他:“那就一起来点爆竹罢。”
陆宜祯于是杵在一旁看隋小世子教小孩。
“二踢脚要竖着摆,不然往两侧飞,容易伤人。”小世子取出隋茂手里的红炮仗,把它立在石板地上,“跟着点火、往后撤就好,很简单的。阿茂试试?”
在隋茂抽出火柴将要划燃时,隋意又温柔地叫住了他。
“你瞧,母亲在那头正望着呢,阿茂第 一回放爆竹,也想让母亲好好看看罢?”
隋茂扭身,只见隋家的国公和夫人全朝这边眺着。
小世子便不再多言,往隋氏夫妇的方向退了退,紧接着朝还在张望的陆宜祯招招手:“祯儿妹妹快过来,让阿茂先自己点一回罢。”
小姑娘听话地奔到了他手边。
隋二公子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远处的隋夫人见状,还柔声地给他打气:“茂哥儿,别怕,你大哥哥和陆姐姐早前都玩儿过了,只要向后退远些,这爆竹伤不着人的。胆子大点儿。”
仿佛是教这席话鼓舞了,小二公子咬咬嘴唇,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火柴擦燃。
明亮跳跃的火苗被送到细长的引线头部。
“滋滋……”
炮仗引线点着了。
“快退!”
小公子隔着火光瞧见远处母亲殷切的目光,甩灭火柴,依言往后撤去。
应时有风。
是北风。
穿巷而来。
“嘭!”
二踢脚在地板上巨震炸开,火药硝烟被北风卷着,劈头盖脸地便往小公子的身上砸去——他退错了方向。
随即天上的第二响也来了,因风力缘故,就正炸在小公子的头顶半空!
隋茂遭吓得木在原地。
远处的隋夫人、靖国公也被唬得不轻,忙忙围上来,左右前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隋二身上的情况。
好在,方才的阵势只是骇人了点,但近身的都是些碎末、硝烟和震响,并未真正使小公子伤到哪里。
“阿茂还小,突然遇这么一顿吓,想来需要人疏解疏解。”
隋小世子目含宽悯,善解人意道:“父亲、母亲,我这儿不必看着了,你们快带阿茂回府罢。”
隋夫人连连称是,差着靖国公抱起隋茂,一家三口便步履匆匆地拐脚进府了。
陆宜祯目睹完这一场变故,还未回魂,那头的隋小世子已经料理事毕,拢起双袖,走了回来。
白绒绒的狐裘衬着他温然如玉的面容,既高雅、又舒秀。偏生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清润无害:
“真是一阵怪风呢。”
陆宜祯迷迷糊糊地想:仿似,冬天刮的,都是北风呀。
哪里怪了?
第11章 青梅十一 那我便是第一例
大年初二,靖国公府的一家老小全进宫去了。
陆宜祯被父母领着,先到了邓夫子家中拜年,告辞后又前往英武侯府。
侯府正堂,是男客们同徐家主君寒暄的场地。
隔着一道屏风,陆宜祯与陆夫人就坐在招待女眷的地方。
侯夫人并没有出现,主持着闲话的是徐家的老太太——腊月出头,侯夫人为徐家新添了一个男丁,现下正在屋中坐蓐。
赶趁妇人们同徐老太太说着恭维话,陆宜祯找到徐家的小三小四,好奇地打探:“你们家的小五怎么没抱出来?”
“月孩儿吹不得风,只能在屋子里温养着。”徐宛音道,“等小五再大些,陆妹妹就可以见到他了。”
……
在英武侯府用过午膳,徐、陆两家人结伴朝段宰执的府邸而去。
大赵宰执,段姓、名业,是两朝元老,也是当今一人之下的肱骨权臣。
先帝时期,还是集英殿修撰的段业为救圣驾,腿部连中贼人四刀,以至于落下病根,阴雨寒湿天只能拄着拐杖上朝。
此乃一桩忠义传奇。
后来段业便步步高升,直至做了大赵宰执。
两年前,先帝临驾崩时,还拟旨令段宰执辅政,并赐他一柄戒尺——倘若将来少帝不明、不勤、不仁,段宰执甚至可以持戒尺敲打天子。
段府门前的雪屑已被扫尽,道上清清爽爽。
陆宜祯跳下马车,同徐家的姐妹跟在两家大人的身后,慢慢步入了宅子里。
段府中栽种了许多花。
牡丹、杜鹃、山茶、兰花……不胜枚举。正值冬日,这些花植们大都没出朵儿,蔫巴巴地。倒是粉白的瑞香、金黄的迎春和红烈的腊梅在径旁花枝招展、惹人注目。
一行人是在园子里碰上段宰执的。
彼时,段宰执正坐在四轮车上,用一把长剪子修理着腊梅的花枝。
段夫人陪侍在后方,双手搭在四轮车的椅背上,不时根据段宰执修花的动作,调整着四轮车的角度。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安静,雅致的院子中只剩下“喀嚓”的修剪声。
大约是午前来府中拜访的客人刚走,整个段府颇为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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