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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十。
    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陆十。
    小郡主颓坐在山脚下,一面难以忍耐地咳嗽着,一面抬眼去瞧地上那人。
    陆十向来空淡且强大,在这样一片密林交错的山间,连傅长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甚么样的人,竟能将陆十打成这副模样。
    身后贺恭颤颤巍巍地凑到陆十身侧,摸着下巴端详道:“这样的剑术,实在是高啊。”
    楚流光一时来了兴致,凑到他身边道:“贺二公子还懂剑术?”
    贺恭清然一笑道:“贺某不才,年少时不学无术,家中的闲书快要垒成山一样高了,武林秘籍尚还藏着许多本,因故懂一些。”
    他查探了陆十身上的剑痕,坦荡道:“这样的剑法,我朝少有啊。”
    在场众人皆面色一冷。
    天和城中戒备森严,外邦使臣在冬季封城前便会被驱逐出境。
    总有个别承蒙特赦,也该是被关在使馆之中重兵把手。
    此人竟已入了皇家围猎场,若当真是外邦人,便意味着叛臣的计划已渗透极深。
    小郡主歪着脑袋思索一瞬,觉得这位贺二公子实在笑容古怪。
    第39章 行宫 凭甚么你想重圆便重圆
    天和城夜间常有朗朗星河。
    冬猎场地处幽僻, 是个难得远离了烟火的去处。
    小郡主围着篝火,靠在帐门外吹着夜风。
    山林在夜里危机四伏,并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众人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索性便在围猎场中再宿一晚,明日回行宫复命。
    小郡主的营帐被众人围在最中间, 四周皆烈烈燃着篝火, 防备齐全。
    她困倦地倚在帐外, 半阖着眸子,听远处禁军们滔滔不绝的吹嘘。
    分明困极,却仍旧寂然无声地守在帐外, 不肯就此歇下。
    身侧有人熟悉至极的身影悄然坐下,递来一碗热粥。
    男人换下了那身血痕斑斑的玄袍,细嗅时只余一点微末的松香。
    小郡主慵懒地抬起眼,将傅长凛仔细打量过一轮,却竟瞧不出半分疲态。
    除却眉尾三两道细小的血痕,他仍旧是那副清隽冷冽的模样。
    傅长凛始终克制地与她隔开一点距离,劲瘦的五指将那碗热粥递上:“放了点蜜,糯糯纵然没有胃口,也捧着暖一暖手罢。”
    他隐约猜得到这小漂亮又在为甚么发愁。
    七年前她不过将将八岁, 启蒙再早亦只是个天真娇气的小娃娃,却已被迫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死别。
    三途山崖一役, 明眼人都知道是直冲楚流光而来。
    她已丢了一个哥哥,而今仍因着北狄与叛臣的野心不得安宁。
    傅长凛久居权巅一生自负, 做惯了搅弄风云的上位者, 此刻守着郁郁寡欢的小郡主,却亦只能无声叹着气。
    小郡主展平了眉尖,自他手中接过粥来, 侧过头来正视他道:“傅相今日之恩,我临王府自会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篝火跃动一瞬,爆出一个微末的火花,映亮了她清明的眉眼。
    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这位小祖宗对皇帝都不曾这样客气过。
    彼时受了一丁点委屈便抹着眼泪往他怀里钻的小郡主,而今却时刻在奋力将他推远。
    傅长凛心尖不可抑制地颤了颤,颈侧那道深刻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泛出痛意。
    他咬了咬牙,如自虐般挤出一点艰涩的笑意:“好。”
    天上疏星熠耀,今夜无月。
    傅长凛借着摇曳的火光,瞥见少女不知何时已被冻得红肿的耳廓。
    这位小祖宗娇气且孱弱,若落下了冻疮,只怕年年都要不得安生。
    偏偏少女昏昏欲睡地烤着火,教热气一熏耳廓便按捺不住得痒。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傅长凛骤然间截下了手掌。
    小郡主指节软糯,又被那碗热粥暖得温热湿濡,仿佛与当年那个乖乖软软的小团子一般无二。
    傅长凛摸索过她温软的掌心,在人察觉之前矜持克己地松开了她:“这是冻疮,不能抓。”
    他在篝火旁烘热了掌心,矮身凑过来关切道:“揉一揉便好了,来……”
    小郡主骤然起身,忍着突如其来的眩晕向后退出一步,躁郁道:“男女有别,傅相自重。”
    傅长凛一双手立时僵在原地,落寞地抬眸望她一眼,缓缓起身向小郡主施了礼:“是我唐突了。”
    “您几次三番出手相助,无论初衷为何,临王府总归是承了您的恩情。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她孤身立于篝火的斑驳光影里,脊背笔直,手中仍细致地捧着那碗热粥:“可这恩情,抵不了旧债。”
    傅长凛低敛着眉目,神色尽皆隐在火光难及之处,看不分明。
    他音色极低地唤了声糯糯。
    小郡主摩挲着碗沿,如同看了出怎样滑稽的戏一样,不可抑制地低笑一声:“而今我看着你,总像是过去的自己,微渺,可怜,却又可笑地义无反顾。”
    傅长凛无措地亲睹她缓缓淌下两行热泪来,音色沙哑而满怀怨怼:“这世间事难全的遗憾多了,凭甚么你想要重圆便可重圆。”
    少女强忍着左臂上伤痛的余韵,双手将那碗热粥捧到他面前。
    傅长凛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她先一步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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