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引起她们的同情,谁就占据了舆论的高地,孙红梅再想往出传自己的“恶行”,信的人能少一大半。
“哎,你咋还跟着我们呢?”李常旺家的光顾着引夏菊花说话,到了生产队院里,才发现夏菊花竟跟她们一群妇女站在一起等派工,有些不解的问:“你不是都跟那些男人一起派工吗?”
夏菊花摇了摇头,从知道自己重活了一辈子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下定决心,钱要挣,可自己不会再跟上辈子那么拼命,为了挣钱不顾自己的身子。她知道以后的政策越来越好,挣钱的门路多着呢,现在养好了身子,将来挣钱才能挣的痛快。
既然到老了谁也靠不住,那就得把自己的身子骨养好了,免得早早一身病痛让人更加讨厌——久病床前无孝子,上辈子她见过瘫在床上,被儿女指着鼻子骂不快点死的老人,那才真是想死都没办法。
李常旺家的可不满意夏菊花只摇头的回答,轻轻推了她一下:“问你呢。你咋还是这个闷性子,昨天听你跟老刘太太说话,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这回夏菊花终于开口了:“我今天就跟着你们做活,以后再下地,也跟你们做一样的。”
“啥?”听到夏菊花决定的妇女,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菊花是谁,那可是平安庄乃至十里八村人人称道的夏小伙,竟然不跟那些男人们干一样的活,重新回到广大妇女队伍了?!
夏菊花苦笑了一下:“我想开了,以后都不再为了工分拼命了。反正两个儿子都养大了,媳妇也给他们娶到家了,以后的日子得他们自己过,我还能一直给他们卖命?”
“是这个理儿。”李常旺家的真是啥话都能接:“儿媳妇要是好的,你多替他们攒点家底也不白受累。可是你们家那个小儿媳妇……”
夏菊花连忙冲她摆手:“孩子们过得好就行。”
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能非得当着夏菊花的面骂孙红梅,可是人人心里的一杆称,好几个同样当婆婆的人,心里已经想好中午回家怎么敲打自己家的儿媳妇了。
安宝玲正好也来上工,见夏菊花一直跟妇女们在一起,也走过来和她说话:“昨天我回娘家了,要不咋也拦着老太太不让她去闹腾你。”
夏菊花昨天还纳闷安宝玲咋一直没出现,听她说回娘家了,不由问:“你咋不年不节的回娘家?”生产队虽然没多少活了,可一天下来也能记六七个工分,会过日子的字宝玲,一般不会有工分不挣回娘家。
“嗐,”安宝玲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娘家侄媳妇跟我嫂子生气,连我娘都气病了,让人捎信叫我回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宝玲的娘家侄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夏菊花不关心人家婆媳之间为啥生气,只问:“你家婶子好了吧?”
安宝玲摇了摇头说:“家里乱成一个蛋似的,她天天看着能好得了?这家要是不分的话,难好。”
竟然闹到了分家的地步,婆媳矛盾看来是难以调和了。夏菊花一向不会劝人,只能泛泛的说:“那你多劝婶子想开点儿。”
李常旺家的一直听着呢,见夏菊花还有心劝别人,笑了一下说:“劝人好劝,劝自己才难呢。你要不是对儿媳妇寒了心,今天咋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干活。”以前的夏小伙,有挣十个工分的活,决不做挣八个工分的事。
安宝玲有些担心的看向夏菊花,夏菊花没事人一样冲她摇了摇头,在别人眼里颇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思,安宝玲只能跟着叹口气。
李常旺家的想要再说两句,刘二壮已经开始分配今天的活儿,谁都要听听今天有没有新活计,闲话也就此打住,夏菊花无声的松了口气,饶是安宝玲自己也一肚子心事,看到她肩膀不由的放松下来,都想乐。
自己这个大嫂子,还跟以前一样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现在跟这些好讲是非的妇女在一块,得有多不自在。这么不自在,她还要跟嘴快的妇女一起干活,可见真被孙红梅伤了心。
没时间多想,任务已经分派下来了,妇女们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编苇席。
这是沿河生产队的一项传统副业,算是占了地利的便宜:湙河的一条支流经过了红星公社,两岸年年长满苇草,每到秋收后,沿河的生产队都会把苇草割下来,组织妇女们一起编苇席,再统一卖给供销社,收入能占到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一。
平安庄同样沾这个光,年底一个工分才能算到一毛二分钱,那些不沿河的生产队,一个工只有七八分钱,还得是好年景。
夏菊花跟安宝玲坐在一块编席,李常旺家的坐在她们不远,坐下后隔着人还笑着打趣夏菊花:“你往常都是跟着男人们割苇子,会编席吗?”
安宝玲听不惯她打趣人,知道大嫂不是会回嘴的人,就替夏菊花说:“我嫂子会不会我不知道,可她干活利索是谁都知道的。就算是现学,也不会四五天才编一张席。”
李常旺家的一下子闭嘴了——安宝玲说的那个四五天才编一张席的人,就是她。其实妇女们编的都不算快,要是自己家用的话,有个一天半就能编好一张席。可是给生产队编,怎么也得两天两天半才编好,而李常旺家的,一张席编四天多是常事。
要是李常旺家的干活是把好手,还能反驳安宝玲两句,谁让她干活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