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打谁呢?”夏菊花人没进,先问出来了。问完自己嘴角都翘起来了,从啥时候起,自己这么愿意跟李常旺家的开玩笑了?
听到她的声音,李常旺家的妈呀一声,小跑着出来了:“队长你可来了,你快说说她们吧,我可说不听。”
夏菊花听她这么抱怨,语气里更是怒气冲天,有些好奇了:如果李常旺家的气成这样,应该跟人吵吵起来才对。刚才自己都绕一圈了,也没听到李常旺家的跟人吵架的声音,这可不是李常旺家的性格。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夏菊花压下疑问,跟着李常旺家的进了苇帘子,才发现几乎全平安庄能下地干活的妇女们,都在里头呢。
“我去公社之前不是跟你说,天气太冷,让大家登记好拿了多少苇杆,就回家编席吗?”夏菊花只能问李常旺家的,这么多人留在场院,想要闹哪儿出?
李常旺家的正有一肚子话要说:“我都跟她们说了,也叫会计来帮着登记了,可是一个个就是不听,非得说有苇帘子一点儿都不冷了,还把会计给赶走了,一个个就在这儿耗着。”
这可是夏菊花交给她的任务,在李常旺家的看来,是夏菊花对她的信任,更是夏菊花跟她好的表现,她能不想完成好?
谁知道这些娘们咋都吃拧着了,死说活说不肯回家,要在这儿干冻着。李常旺家的都恨不得老天爷马上下一场大雪,让这些娘们都尝尝雪灌脖子的滋味。
天不从人愿,大雪没下来,夏菊花却来了,还以现自己没把事儿办好,最后李常旺家的声音都忐忑起来:“队长,我真的劝她们了,就差拉着她们往家走了。可我只有一个人……”
她好可怜,队长不会觉得自己不会办事儿,以后都不用自己管这些娘们了吧。李常旺家的不知从哪天开始,已经把自己定位到了平安庄妇女管理岗位。
夏菊花听出李常旺家的不安,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难怪不叫自己刘嫂子改叫队长,她这大半天的应该没少用自己压妇女们。
可惜没管用。
“大家呆在这儿不冷吗?”夏菊花想不明白,只好开口问出来。不想入耳的是一片歌功颂德,妇女们谁都不甘落后的说不冷,说从来没想到编席还能有苇帘子挡风,说大家挤在一起挺暖和。
可你们确定挤在一起能编好席子?
既然大家都不想回家,夏菊花正好趁机说两句:“我今天去供销社,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明天就能来拉编好的席子。我又想了一个新花样,等一会儿从修渠那儿回来就开始编。如果供销社觉得行的话,年前还得再编二百张席出来。大家能完成吗?”
“能,只有能挣工分,四百张也能编出来。”
“队长你的新花样啥时候教,我都等了半天了。”有人开始往出说实话了,夏菊花这才知道大家都不离开的原因。
李常旺家的气的嚷嚷起来:“队长要是不想教你们,头一次的新花样就不会教。你们自己小肚鸡肠的,看着谁都跟你们一样藏着私心是不是?”
大家被李常旺家的骂的抬不起头,夏菊花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既然大家愿意凑到一块干活,那就都留在场院。正好下午不用编新席,你找原来编席的人,一人带几个教新来的起头和收边。”
李常旺家的先头听到夏菊花仍然把找人的事儿交给自己,还挺乐呵的点头,听说要教新来的起头和收边,就笑不下去了:“队长……”
“咋啦?”夏菊花不解只是传句话的事儿,怎么就让李常旺家的这么为难:“你要是有事就忙自己的去,我让招弟找人也行。”
竟然要让孙招弟找人,那可不行。李常旺家的牙一咬心一横,摇着头小声说:“队长,大家的手艺都是跟老辈儿学的,能愿意教给外人吗?”
不教?夏菊花脸上严肃起来:“不说别人,你愿意教吗?”
李常旺家的在守住自家手艺和成为夏菊花信任的人之间艰难选择,脸都皱到一块去了才咬着牙说:“我愿意。”
那就行了。夏菊花继续严肃的告诉她:“不管谁说不愿意教别人,都告诉她我也不愿意教她新花样就行了。”
对呀,人家队长有了新花样之后,一点喯都没打就把大家伙儿都教会了,还要再教别的花样,凭啥这些娘们不能教新来的?
李常旺家的又把胸脯拍的山响,让夏菊花尽管去忙她的,教人的事儿有她看着,一定让那些新来的快点儿学会儿。
夏菊花又嘱咐她找几个心细的人,仍如上次一样尽可能多的挑出颜色深的苇杆来。这样下午不用学也不用教的人,可以先破苇皮。另外还得找人把编好的苇席重新检查一遍过好数,省得明天人家代销社来拉的时候挑出毛病耽误了验收。
等夏菊花去找陈秋生了,李常旺家的才反应过来,想把夏菊花说的几样活完成,半天的时间并不太够用!以前刘二壮当生产队长的时候,大家编席都是按着自己的进度来,怎么到夏菊花这儿,就跟有人在后头拿着小鞭子赶着一样?
可她还就愿意给夏菊花当那条鞭子。李常旺家的高声喊了起来:“孙招弟,你带三个原来编席的人,教新来的起头、收边。宝玲,你心细,带几个人……”
夏菊花并没有走远,站在苇墙下头听了一会儿才来到生产队。陈秋生见她进来,忙问:“队长,咋样,供销社什么时候来收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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