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把陈秋生家的高兴的,连不好意思都顾不上了,拉着夏菊花问:“队长,你真的觉得我名字好听?”
夏菊花笑着点头。
陈秋生家的一下子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又转头对着场院里的妇女们大声宣布:“以后谁要是不喊我的名字,还叫陈秋生家的,我可不答应了。”
“把你给美的。好象就你有名字一样,别人都没名?”人太得意,自然容易刺激别人,有人不服气的说了一句。陈,呀不,是张翠萍把头一扬:“你有没有名子我不知道,反正队长说我的名字好听,那你们就得叫我的名字。”
陈秋生……
场院里的妇女更不服气了,一个个报上自己在娘家时的名字,非得拉着夏菊花给她们评评理,看看谁的名字好听,谁的名字难听。
这可让夏菊花怎么比?连她自己,长一辈的还都叫她大壮家的呢,难道她能学着翠萍一样不许人叫?
凭什么不行?!夏菊花在听到有第三个妇女叫招弟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平来:多少年,女人们嫁了人,除了娘家和婆家的人,整个村子都只知道她们是谁谁谁的媳妇,或是谁谁谁的娘,根本不记得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是,哪怕是她们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名字,爹娘起的也很敷衍,李大丫不是个例。也有的带着浓浓的嫌弃,比如那几个招弟。可那也是她们一个人的符号,而不是如同“谁家的”、“谁谁娘”附属感那么明显。
上辈子被人叫了几十年的刘大壮家的,夏菊花没什么感觉,那时她最大的愿望是跟两个儿媳妇搞好关系和平衡。可是重活一回,夏菊花除了被叫刘大壮家的,还被叫夏小伙、叫夏队长。
尤其是后者,让夏菊花被平安庄所有人尊重信任,随口说一句翠萍的名字好听,翠萍就不许别人再叫她陈秋生家的。这让夏菊花意识到,妇女们只要自己能立得起来,就能得到跟男人一样的尊重。
她能,平安庄的其他妇女们同样能!
“好啦,你们今天的席都编完了是不是?”夏菊花有些无奈的看着斗志昂扬的翠萍,决定从自己开始不再叫她陈秋生家的:“翠萍,不许再吵了,快去编你的席去。”
被夏菊花亲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翠萍觉得自己圆满了,得意的扬着脖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理会别的妇女们。
她不说话了,别的妇女还在议论:“以后真管她叫翠萍呀?”
“叫她的名字,还让她管我叫二喜家的,那我不是亏了。”
“亏啥,她要是不管你叫招弟,你也甭搭理她。”
陈秋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的都是什么?平安庄的妇女们这不是要反天,这是要上天吧!
队长,这些妇女都听你的,你不管管?陈秋生默默的看了夏菊花一眼,发现人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妇女们的议论。有心想提醒一下自己的傻媳妇,却知道如果自己跟傻媳妇说,队长叫了一声媳妇的名字,就换来媳妇单方面停战,由着别人议论她。怕是傻媳妇还得认为,自己是挑拨她跟队长的关系。
没办法,自从队长教会媳妇编席之后,陈秋生早认清了自己和队长在媳妇心里的位置。
夏菊花是在妇女们的议论声音小下来之后才开口的:“大家都觉得翠萍非得让你们叫她的名字,有些别扭是吧?可是大家想想,咱们难道生下来就叫谁谁谁家的?咱们也有自己的名字,也被叫了十几二十年,才变成了谁谁谁家的。”
“原来咱们妇女的力气小,挣工分不如男人们多,靠人家养活只能听人家的。可是现在咱们自己能编席,能下地,会洗衣裳会做饭,还能带孩子,凭啥还不能让人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妇女们只沉默了一下,突然就一起议论起来。听到议论声的陈秋生,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场院,不该听到队长说的这些话。
要是让别的男人们听了这些话,知道自己在场还不出声反驳,能饶得过自己吗?
没错,陈秋生太知道村里的那些男人们了。别看他们嘴上不说,可现在队长让干什么,没有一个人皱眉头的,他们一定不敢找队长的麻烦,可自己这个会计就不一定了。
“那个,”陈秋生嗑巴了一下说:“队长,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我哥刚才说要跟我商量后天杀猪的事儿来着。”
生产队杀年猪可是全平安庄人都关心的大事儿,夏菊花自然要放行。可是她让陈秋生走了,妇女们却不肯放过他:“秋生,你这是要给那些男人通风报信儿去吧?”
第63章
“报信也没用!”李常旺家的冲着陈秋生嚷嚷:“队长说了以后得叫我们的名字,要是谁叫错了,我们也跟你媳妇一样不理人。有本事,你就让你媳妇收回她刚才说的话。”
翠萍听说让她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干了:“我一向说话算数,凭啥收回来。陈秋生,你去报信吧,就说队长说的让叫我们的名字,你看报完信有用没有?”
“对,报信也没用,以后我们就叫自己的名字。”妇女们这次与翠萍同仇敌恺。
陈秋生觉得,自己就是他媳妇对人说的那个“会看的”,因为他在场院里想象出来的画面,直接成了现实。每一个听他说妇女们要求,以后必须称呼她们名字的男人,都一脸责怪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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