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拉了拉红翠的衣角,眼睛悄悄盯着夏菊花。见夏菊花又打量那几个小蓝子,松了一口气,细声细气的问:“队长,你说我们编的蓝子,供销社能收吗?”
对于自己影响了姑娘们,让她们不管有啥好东西头一个想到的是换成钱,夏菊花一点儿也不内疚——年轻的姑娘们知道用自己的劳动挣钱,让自己能买点喜欢的小东西,有啥可不好意思的?
她笑着向陈小满点头:“等我明天去供销社问问,要是公社供销社不收的话,我就去县里给你们问。”这么好的东西,哪怕现在不能挣外国人的钱呢,也不该白白放着落灰。
现在各生产队打井的事儿已经告一段落——在有生产队的井没打出水来,不得不赔了材料钱后,好些生产队都不敢再打井,那四个生产队更是把夏菊花指出的地方打出水后,就没敢尝试别的地方。
地里红薯秧已经扯过一遍,社员们见天挑水浇地,浇的夏菊花心疼,正想着自己去公社农机站问问,能不能从他们那里买点儿柴油,用薛技术员的拖拉机往出抽水,浇起地来又快又省力。
反正是去公社,带上姑娘们编出来的小蓝子上供销社问问不算个事儿。不过夏菊花心里另有一件事儿要问姑娘们:“要是供销社要的话,量肯定小不了,你们几个编不完咋办?”
刘红玲三人笑的跟三朵鲜花一样:“大娘,你咋糊涂了呢。要是供销社收的话,当然不能只有我们三人编。咱们编席的人学起来这个,可比没编席的人快多了,肯定误不了供销社的订单。”
听听。姑娘们耳濡目染,连订单这样的新名词,都能脱口而出了。
夏菊花没忍住,刮了红玲的鼻子一下:“大娘不是怕这花样是你们想出来的,舍不得教给别人嘛。”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刘红玲觉得新奇又留恋,脸更红了:“大娘你当初编出新花样来,哪样没教给我娘她们。我们都知道,别的生产队的人看了咱们的席,也有学会的。可他们都是自己编上一张两张的,人家供销社嫌少不肯零碎着收。”
“要是我们光凭自己编的话,不就跟别的生产队编席一样,量上不去人家不要?”刘红玲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脸上放出自信的光来:“要是咱们生产队的人都学会了,那量又比别的生产队大,供销社还是只收咱们的,多好。那些苇杆也有用处了,生产队的钱也没白花。”
真是会过日子的好姑娘。夏菊花再摸摸刘红玲的头发,把刘红翠看的眼热:“大娘光疼我姐。”
夏菊花哈哈笑的前所未有的畅快,手从刘红玲的头转移到刘红翠的头上:“你姐说的对,大娘当然疼她。你就是不爱说话,下回别让你姐说,你跟大娘说,大娘也疼你。”
陈小满看着被摸顺毛的小姐妹,心里羡慕可咋也说不出跟刘红翠一样的话,默默的看了一会才强把自己的眼神移开。
想到做到的夏菊花,第二天又坐着拖拉机去公社,一路上小心把三个小蓝子用一个大蓝子装着,上头还盖着一层包袱皮,让薛技术员好奇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两人先到农机站,站长听说平安庄又想买柴油,脸上的苦涩都快能拧出汁来:“夏队长,我们农机站是得到了领导的指示,要全力保证你们平安庄的农业生产。可薛技术员开的拖拉机,等于归平安庄一个生产队用,有的大队已经有意见了,现在你又要……”
夏菊花连忙安慰站长:“站长你误会了,我知道咱们农机站挺照顾我们生产队的,所以这次的柴油我们出钱买。”平安庄编苇席、漏粉条集体都挣了钱,那钱能节省大家的劳力,夏菊花还是愿意出的。
可站长脸上还是挂了两条苦瓜:“可咱们农机站一年的柴油供应是有定量的,如果都卖给你们,别的拖拉机还跑不跑?”
夏菊花没话说了,还得检讨一下平安庄给农机站添的麻烦,最后从车斗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粉条悄悄留给站长,才要坐拖拉机去供销社。
站长看着事儿没办成却掏了粉条的夏菊花,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给她出主意:“你不是跟农林局王局长的关系不错嘛,不如去县城一趟找农林局,他们的柴油指标比我们多。”
想起那个比县革委会主任还白胖的王局长,夏菊花不觉得他跟自己关系不错。不过为了让社员们省点儿力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县里。
去县城之前,夏菊花出现在了供销社,把三个小蓝子给王彩霞看一眼:“你觉得这东西咋样,要是行的话我们生产队后剩下的苇杆就有用处了。”
王彩霞也没见过这么精巧的蓝子,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才把蓝子还给夏菊花:“真好看。你这脑子就是聪明,这么好看的蓝子都能编出来。”
夏菊花自豪的说:“这蓝子可不是我编出来的,是我们生产队几个小姑娘想出来的样子。”
“你们生产队的人都这么巧吗?”王彩霞更感叹了:“也是,要不巧的话也不能人人都学会编席。不过这东西说实话盛不了什么东西,也就能当个摆设。可现在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呢,谁有闲钱买这个。”
被王彩霞前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的夏菊花,好象被人当头给了一棒子那么难受,她光想着蓝子好看,却忘了现在大家要的是实用。
今天来公社样样不顺,夏菊花也没心情跟王彩霞说闲话,又说了几句就要往县城去想办法。王彩霞看出她不好受,笑着说:“咱们供销社收上来的土产也得往县供销社交,你还不如直接去县供销社问问。再说这样的东西我也不好给你定价,县供销社说不定还能给定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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