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齐主任,协调联合收割机……”
齐小叔直接冷笑着威胁:“别忘了,那玩意就算上头直接拨到你们平安庄大队,可你们没有人会摆弄,得农机站的人学会再教你们。要是县里得不到另外两台联合收割机,农机站的同志们是不会有机会学习如何操作的。”
没这么欺负人的!夏菊花直接把头一低,不说话了。谁也看不出她是在赌气还是认怂了。足足过去了有一分钟,齐小叔又开口了:“还有别的事儿没有?”
夏菊花自己觉得没有了,可齐小叔已经把在接风宴上听到的传闻都想起来了,能让夏菊花一直沉默下去?他连求证也不向夏菊花求证,直接给她下命令:“地区橡胶厂产轮胎,咱们全县农机站的拖拉机、还有运输队汽车的轮胎,以后都由你协调。”
夏菊花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盯着齐小叔,哪怕屋里只点了蜡烛也能看出她眼里冒火:“齐主任,省供销系统已经通知我,可以到省城上班,还给我分房子。”
齐小叔冷笑一声:“地区供销社薛副主任已经和我通了气,是你的两个儿子去供销系统,不是你。”
听到夏菊花说自己要去省供销系统上班的李宏亮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无他,就是刚才夏菊花与齐小叔的对话内容与方式,实在让他们的三观被震撼了一回——部队讲的是下级服从上级,哪怕是有不同意,也得先接受命令,然后再下来讨论。
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下属,敢如夏菊花对齐小叔这样讲话。
地方上大队长这么牛了吗?他们记得大队长只是最基层的干部,不,其实农村的大队长是没有编制也不进入干部序列的,而县革委会主任,可是处级干部。
这个夏大队长就不怕齐小叔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的大队长给撸了?!
还有那位老兵同志,不是前任平安庄大队长嘛,就这么看着现任大队长跟县革委会主任吵架,连个圆场都不打,不大合适吧?
难道他想重新做大队长,就任由夏菊花把县革委会主任给得罪死了?想到这里,刚松一口气的李宏亮和林俊青坐不住了,叫了一声夏大队长,又冲齐小叔笑了一下,试图让这两人明白,大家现在商量的是平安庄的方便酸辣粉,咋供应西北军区的问题。
讨论问题要专心,平德县的内部问题,是不是等他们两个离开了再讨论?
不想齐小叔现在一肚子火没处发,根本不给二人面子,冲他们摆手说:“你们的事儿黄不了,我先跟夏大队长探讨一下大集体与小集体之间的关系。”
夏菊花见齐小叔不依不饶,有些没好气的说:“人家两位同志都等好几天了,早研究完人家早回西北向领导汇报。”
“你也知道有事儿得向领导汇报呀?你想没想过,你一直不向我汇报,等那两台联合收割机到平德县了我才知道,各公社是不是同样都知道了?那时候人头得抢出狗头来,能保证真调拨到红星公社?”
“行,就算是张主任能抢到手,他就能保证,只由你们平安庄大队自己,使用那两台联合收割机?”公社内部要协调,秋收的时候轮不到平安庄大队用,那才好看呢。
好象是这个理儿哦。夏菊花光想想齐小叔描绘的画面,就有些犯怂:“顾副主任跟杨司长央求了好长时间,才多要了十八台。我才是个大队长,人家杨司长给我留个电话,那是客气,我也不能真麻烦人家。”
齐小叔继续冷笑:“你要买拖拉机的时候、想要煤烧砖的时候、想动储备粮补贴民兵的时候,可没少麻烦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样翻旧帐是不是有点儿不好?夏菊花求救的看向李长顺,人家竟然跟刚才她和齐小叔一样,捧着杯子吹水呢。夏菊花很想提醒他,都进屋这么长时间了,那水早没热气了,你吹啥呢?
求助是没法求助了,夏菊花只好认怂到底:“等两位部队同志的事都安排妥了,我就给杨司长打电话行不行?”
“还有轮胎的事儿呢。你能保证你们平安庄大队的拖拉机和收割机,轮胎能用一辈子?”齐小叔寸步不让,心里的气恼早消,代之而起的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痛快。
“打打打,给杨司长打完电话,我就给薛副主任打,薛副主任要是管不了这事儿,我就给顾副主任打,请他在全省协调,总行了吧?”咋想咋觉得自己吃亏的夏菊花,终于有地方找补回来了:
“我们大队要发展养殖业,可缺不了饲料。挂面厂和糠醛厂那头,齐主任是不是也能打个招呼?还有部队需要的粉条,现在漏出的太粗,得重新订锅定学习漏勺。县里能不能给我们协调一下,以最快的速度给我们生产出来?”
本以为刚才夏菊花与齐小叔的谈话已经突破认知的李宏亮二人,发现话题已经竟然不知不觉转移回酸辣粉上,都有点跟不上夏菊花的思路:她是咋转回来的呢?
齐小叔没应夏菊花的话,而是看向李宏亮两人:“李同志、林同志,我们县里能调动的资源有限,有些物资恐怕还得部队自己解决。”
李宏亮刚点头还没开口,李长顺已经放下吹了半天的凉杯子:“齐主任,咱们军民是一家,部队都是以训练为主,有些事儿他们协调还不如咱们地方方便呢。”
别看齐小叔压榨起夏菊花来毫无心理负担,可是面对李长顺,他还是从内心尊敬的,说出来的话也很客气:“李大队长,如果是刚才夏菊花提的啥铁锅漏勺,我肯定能协调。就算是平安庄想重起漏粉房,我也能替你们把砖协调下来。反正你们按价付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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