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听到齐县长到来,升起一丝希望的唐书记,在齐小叔说完之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本以为自己是地区供销社下来的,齐小叔为了与地区供销社搞好关系,也得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竟然直接否定了他的做法。
哪怕县供销社与平德县政府没有直接领导关系,可供销社想出成绩,与当地政府之间还是要友好合作的——人家政府掌管着一县的民生,供销社的话语权终归只在内部好使。
一旦与县政府的关系僵了,想出成绩无异天方夜谭。
人家的土特产不卖给你,或是另外组织货源绕过供销社,以前在其他地方不是没有发生过,最终上级连各打五十大板都做不到,县里一点事儿没有,当地供销社直接大换血。
唐书记能来平德县当书记,在地区供销社也是抱上了一位副主任的大腿,才得到的机会。如果真跟平德县把关系搞僵了,正与薛副主任竞争正职之位的那位副主任,为了得到平德县的支持,一定不会保他。
说到底,副主任也同样只在地区供销社有些能量,跟一县政府相比,并没有太多有优越感——别人给面子,当你是地区领导,不给面子的话,地区供销社又不是没有正职,有问题请正职解决就好。
“齐县长,”唐书记心里发毛,声音颤抖着在屋里跟齐小叔打招呼:“我觉得夏大队长可能有些误会,可能是我自己表达的不清楚,可能是……”
夏菊花第一次回头来看了唐书记一眼,生生把他的所有可能都给瞪回去了。
本来因齐小叔的表态情绪有所缓解的社员们,听到唐书记的声音后又鼓噪起来,几个愣头青更是越过人群,要进屋抓唐书记出来,好接受平安庄社员的惩罚。
夏菊花的威严就在这时候显现出来,齐小叔和张书记带着的随员没能拦住的几个愣头青,没靠近夏菊花就已经放慢了脚步,等夏菊花看他们一眼,几个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人家口口声声说我组织人围攻国家干部,你们是生怕这屎盆子在我头上扣的不牢实是不是?”夏菊花冷冷的看着几个人,开口把吓得哆嗦的唐书记本想日后用来攻击夏菊花的话说了出来。
气得唐书记在屋里直咬牙:有了夏菊花这句话,日后他但凡再说一遍,都会被人认为是强词夺理,更严重一点会让人对他的人品产生怀疑——人家夏菊花替他拦下了围攻的人,他还说是人家组织的,还有点良心没有!
更要命的是,夏菊花如同知道他想法一样,继续对那几个愣头青说:“是,哪怕我现在拦住你们,人家也能说我是在演戏,是在县领导面前卖好。可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别人心里咋龌龊我不管,可咱们平安庄的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公社一直支持咱们平安庄,县里领导一直帮助平安庄,这份情平安庄不管从老到小,都得记在心里。今天齐县长和张书记亲自来了,我相信他们会给平安庄一个公道。”
“今天齐县长和张书记要接人走,只要有一个人拦着,那就是我夏菊花这个大队长没当好,也没脸再当这个大队长。”说完,夏菊花把身子一让,直接露出房门来,大有愿意进就进,愿意咋地就咋地的意思。
几个愣头青都不敢说话了,他们的爹娘就上前,直接拧着耳朵把人给拉走了。不过拉走之前,几个当爹娘的都走到门前,冲着屋里各自吐上一口唾沫:“呸,要不是看大队长的面子,让我儿子打不死你。”
齐小叔心里直给夏菊花鼓掌,杀人诛心,说的就是夏菊花刚才的行为。
眼见夏菊花发飙,社员们一个接一个退出编织组的院子,离开几步都停住,直直等着事态的发展。妇女们却没离开,夏菊花一离开房门,就被赵仙枝拉到了一边,一起看着齐小叔与张书记进了屋。
齐小叔进屋啥也没说,张书记更是黑着张脸,见唐书记与李科员两个已经能站起来了,闷声问:“唐书记是吧,看来你对我们红星公社的管理有很大意见?不如这样,咱们先回公社吧,回公社我再认真听取唐书记的批评。”
唐书记当然巴不得马上离开平安庄,可张书记这话可不中听,他结巴着替自己辩解:“张书记言重了,我只是供销社的书记,哪能对红星公社的工作指手划脚呢。”
张书记黑着脸点头:“哦,原来唐书记是供销社的书记呀,我听人学唐书记的话,还以为你是县委书记呢。”
唐书记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求助的看向自己唯一熟悉的齐小叔。
齐小叔的脸色比张书记好看不了多少:“咱们先到红星公社吧,那里打电话方便。”
往哪儿打电话,齐小叔没说,可唐书记心都颤了两颤。大意了,今天真是大意了,他咋就觉得凭自己的身份,稳压夏菊花这个农村妇女一头呢。而他刚履新时与他谈笑甚欢的齐小叔,看来并不如他预想一样,因为干部身份天然站在他这边。
发现事情严重性的唐书记,坐上齐小叔的吉普车之后,一直喋喋不休的检讨自己工作太过急燥、方法过于简单、情况掌握不全等等失误,就是不提自己向平安庄提出供销社要分走编织组一半利润的事儿。
可齐小叔来前已经得到了张书记的汇报,张书记的消息又是从李长顺那里得来的,自然把所有不利于平安庄的情况,都说了个全,还能听信唐书记的一面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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