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生等的可就是她这句:“可在把地都分到户,一块地大了三四亩、小了也就一亩来的,机器进去连个调头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天天就听着吧,少不了谁家把别人家的地压了一根垅、谁家多割了别人两把韭菜的事。”
他似乎很惬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反正分了地生产队就取消了,我可算不用管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儿,只要管好粉条厂就行了。”
夏菊花心里一惊,生产队取消了,大队可还保留着呢,她还是个大队长,天天处理这些事儿的,很可能是她!
看着夏菊花出了门,红玲小声问陈秋生:“能行吗?”
陈秋生还是个笑:“行不行的,得看五爷那头大喜他们火加的够不够猛。”
有五爷在的刘家,一大家子都坐在那里等着夏菊花。人家也不是干等着,对于未来同样有展望与期待,看到夏菊花进门,在厨房门口守着的六喜,跳出来跟她大声打招呼:“嫂子,你来啦?咋看着不高兴呢,遇到啥事儿了?”
在夏菊花眼里,六喜自从当上电工之后稳当了不少,可以当成大人看待了,便说:“是有点事儿,想跟五爷说说。”
她遇事爱跟五爷磨叨磨叨,在平安庄不是啥秘密,六喜很理解的把人往屋里领,嘴里说着:“我们家人也都心里没底,都在我爷这商量呢。”
说话间,一屋子人已经都跟夏菊花打完招呼,刘大喜有些着急的问:“嫂子,我们几家的地分到一起行不行?”
这话问得不算突兀:要分地的消息传了这些天,不琢磨自己家可能分到哪块地是不可能的。
夏菊花看着一屋子人,不解的问:“你们都想分到一起?”
刘大喜肯定的点头:“就是想分到一起,哪怕地次一点儿都行,好伺候呀——地小了机器转不开,我们家大部分人都在厂子里上班,不用机器地就等着撂荒吧。”
夏菊花心里一惊,这种可能太大了——平安庄只有一少半人没在厂子上班,各家主要劳动力都在挣现钱,如果她刚才跟陈秋生商量的那两个厂子建成,至少还得再用剩下的一半人才够。
只剩下四分之一劳力,还不是壮劳力的人,耕种五百多亩土地,不充分利用机器根本不可能!
可想用机器,地块太小机器施展不开是一方面,机器来回转场消耗的时间同样是问题。想要全面发挥机器作用,土地面积就得足够才行。
看着若有所思的夏菊花,五爷给刘大喜使了个眼色,一屋子人不一会儿就散得只剩下六喜。夏菊花便把刚才跟陈秋生商量两个厂子的事儿说了,又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要说大家都进厂了,挣的钱买粮食肯定够家里人吃。可这么老些地撂荒了,我总觉得心疼。”
当农民的,看着地里只长荒草不长庄稼,谁不心疼。
五爷嘬了两口烟袋说:“养鸡养猪都能办厂子,种地不能办个厂子?”
夏菊花觉得眼前一亮。上辈子她喝药前,已经有地方开始土地流转,就是把大家没精力耕种的土地,流转到有意做大做强农业的人手里,进行集约化、精细化、特色化管理。
好象效果不错。
“要是种地办个厂子,各家吃菜咋办?”夏菊花自给自足惯了,觉得买来的菜,总不如自留地里现吃现摘的味道。
五爷不在意的说:“谁家想吃自己种的菜,还跟原来自留地似的,分点房前屋后的地给他们,下了班十分八分钏就伺候完了。剩下的咱们也办个厂子,统一种、统一收,都使机器用不着多少人。”
现在平安庄还种地的人都由刘三壮带领,对播种机、联合收割机用得明白着呢,总共八十多个人把地种得明明白白,再让他们种的话人员都不用调整。
夏菊花想了想说:“那还是跟大伙商量一下吧。”说好了分地,结果没两天又不分了,总得让大家知道原因。
五爷冲六喜笑了一下,六喜蹦起来往出跑:“我看看水开了没,咋这么长时间还没开呢。”
夏菊花有些奇怪的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六喜:“他又没在厨房看着,还怪上水不开了。”
五爷微笑,对于六喜一去不复返毫不放在心上,跟夏菊花商量起如果有人不同意种地也建厂咋办。最后的结果是,不管谁不同意,都可以不参加,大家不会因此对人有意见,还要把该分的地一点不少的分给他,并且分好地,把他该得的地都分到一起。
不是怕人闹事,而是不想破坏成块的土地。
平安庄的社员没有人贪这个便宜,人人都表示自己家没精力种地,那就都交给农业厂一起耕种吧——土地交给农业厂耕种,每年每口人分五百斤口粮外,剩下的利益归入合作厂,与编织厂、建筑队、养鸡场、孵化场的利润一起,年终全体社员分红。
直到陈秋生当着全体平安庄社员的面宣布,夏菊花是合作厂的厂长,一人独占合作厂百分之十的股,夏菊花才知道大家商量好的股份竟然被他给改了。
她刚站起来,五爷、赵仙枝就一左一右的拉住她。五爷本已经驼了的背,微微挺直了些,向社员们说:“按上级政策,咱们的土地都在划归个人。可如果划了,你们觉得自己能接着好好伺候地的,有几个?”
没有人回答。
“接下来要成立的建筑队、养鸡场,需要人手得从社员里挑选,谁选出来的人你们觉得放心,相信她是按照谁合适那个工作、不是因为谁跟她关系好才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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