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没见过这东西,很想吃,但她更想喝水。
见她还是摇头,李洛又打开一个盖碗,里面装着赐绯含香粽。雪白的粽子里面是馅料,外面淋着金桂蜂蜜,甜甜的蜜香立刻溢满马车。
“粽子也不吃吗?”
阿璃继续摇头,眼里露出点好笑,“殿下的饭食怎么都是甜的?”
李洛用筷子挑下一点粽尖,慢条斯理地吃掉,语气淡淡,“生活太苦了,所以吃点甜的。”
阿璃想起他的身世,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李洛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长大,精通人心,瞥一眼便知对方在想什么。见阿璃似乎同情了他一下,心中顿觉好笑,他小时候那点事大唐百姓已经人人皆知了吗?这还多亏他那几个好兄弟,恨不得把他所有活在泥底的事都抖出来。
“那你喝不喝水呢?”李洛见她嘴唇干裂又问。
阿璃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道,“我不喝,殿下真好。”
李洛虽然听过许多称赞他的话,但因为一餐饭一个甜食真心夸赞的却不多。大家都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大概因为镇妖司是我创立的,所以看到捉妖师就很有好感吧。”他淡淡地说。
阿璃想起去神鸟镇妖司领玉环的时候,武侯对她说,玉环和捆妖绳都是太子殿下用自己私库的钱置的,每月的奉钱也是殿下自己掏的,唯一对捉妖师的要求就是,抓到有风属性的妖怪一定要给他送去。
阿璃还没见过风属性的妖怪是什么,鸟吗?
“等我更厉害了,一定会帮殿下抓风属性的妖怪。”
李洛微微一怔,嘴唇轻勾,“好。”
阿璃坐在一旁看李洛吃东西,初始她还撑得住,但很快她就困倦不已。毕竟两天两夜没合眼,李洛的车厢又暖和又舒适,她很快就倚着车壁睡着了。
李洛几口吃完粽子,刚要喝点水余光瞥见已经睡得死沉的少女。他从她的脸瞥到她的手。少女的双手指尖全部磨破,血肉模糊。这个伤一看就不是战斗所致,更像她被关在哪里,不停地用手挠门。
李洛犹豫了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走过去。他把阿璃的手轻轻拿在手里,对方一点都感觉不到,呼吸轻匀地睡。
少女的手指布满血迹,是不能直接上药膏的。李洛懒懒伸出手去,将酒壶勾过来,倒在布巾上。烈酒刺激大,他很轻地覆上少女的手。
布巾沾到少女手指地一刹那,一股带着酒味的浓郁桃子香蓬勃而出。
李洛瞳孔骤紧,呼吸顿时急促。
这股香气震的他浑身上下每个毛细孔都在发颤,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他像回到了那段黑色的岁月。
他被关在破败的殿宇中,地上铺着稻草,远处有老鼠在啃食柱子。他为了给死去的母妃争点丧葬的待遇,惹得皇后大怒令人拿细竹抽打。现在他的背后全是道道红色伤口,没有用药已经流出脓血。
他就那样死人一般躺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攉走他最后的气息。
“好可怜,我捏他的时候没有这么惨啊。”一道又细又软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睁开眼,周围什么都没有。
“来,给你涂点药膏吧,你真是个开局就很惨的崽。”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挑开他的衣衫,将很清凉的东西细细涂在他的背部。
他猛地睁大眼,但是多日的虚弱让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用不出来。他就这么被动的被涂满药膏。
“要不要喝水呢?”那个声音又问。不等他回答,一只水囊抵在了他的唇边,很小心地挤了一点水出来。
他紧闭着嘴,死都不让水过来。
那人也不生气,收了水囊开始为他打扫大殿。
当大殿里的稻草全都消失,连老鼠也被抓走。一张毯子从天而降,平整地铺在他身旁。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抓起,小心地放在毯子上。
那只手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我会一直陪你的。”
十二岁濒死的小李洛眼角流下一滴泪,他从没听过谁说过这样的话,就连母妃都没有。他知道,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生命本就脆弱不堪。但是他又渴望听到这样的话,哪怕是骗一骗他也好。一瞬间瘦弱又孤独的少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想松开。
她是仙女吧?
李洛回过神,漂亮冷冽的眼布满阴沉。她可不是仙女,她是能轻易得到人心又轻易毁去的妖精,一个让他恨之入骨又求而不得讨厌的风。
修长冰冷的手指缓慢攀上少女的脸庞,轻轻地摩挲。李洛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他极力压抑着身体内奔腾的血液,但是这种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就像催情的香气,勾着他身体每一处部分都想快速靠过去。
但最终李洛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了自己,重新帮少女处理起伤口。
当十根手指都包好以后,李洛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柔地放在临时搭建的行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在少女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脸,思索她为什么会掉进自己的车厢,又为什么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
阿璃睡得很饱足,从没有过的舒服。两天两夜的疲乏因为优质的睡眠完美消除。她睁开眼,两只纤细的胳膊抬起,伸了个懒腰。
但是下一瞬,她那点残余的睡意一下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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