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皇上干脆利落。
一直到此刻,李颜璟都冷静得可怕,但他上一世经历了太多比这凶险更多的场面,自然是习以为常,可他意外的是,常安竟也这般处乱不惊。
常安一次又一次让他意外,他心中也存了更多的话想要一一亲自问常安。
李颜璟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如此紧张压抑的大殿上,他此刻唯一在期望的事,竟是这件事结束后,他可以跟常安促膝长谈。
若她不愿意,那他便烧上好吃的红烧肉给她,或许能问出来她究竟为何写出那样动人的情诗吧。
李颜璟侧目,看到常安低垂的睫毛,心间微动。
兰卓和徐侍郎很快进殿,带着一张烧了大半边的信。
兰卓解释说,他是担心妹妹入宫,所以听说宫里的人去请宣弘,便也速速赶过去,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现场,确认了死的人是宣弘后,他就从现场发现了这封信。
徐侍郎正要呈上去的时候,皇上开口:“直接念。”
“是。”徐侍郎展平那张烧得黢黑的纸,一字一句念着上面仅剩的词句:“公主有异,速去查验。”他顿了顿:“还有……隐约的“太子”两个字。”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些:“其他的已经看不清楚了,大约是时间和寄信的人,内容被烧掉了。”
陈将军道:“这明显是宣国公子已经知道公主被人调换,还未来得及查验,就被人提前给灭口了!”
“这是有人不想让宣公子来见皇上啊。”
臣子们三言两语间,矛头直指常安。
但龙椅上的皇上却关注在“太子”二字上,皇上多疑,并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略过李颜璟一眼。
兰蓉见已到最佳时期,顿时站出来,又将今日宴会上桃子毛过敏一事说了一遍,这件事中,又是涉及到了太子。
即便李颜璟今日从大殿开始就没有帮常安说过一句话,但兰蓉桃子毛这个事,就强迫他不得不站在常安的立场上,而信上模棱两个的“太子”二字,更是意味深长。
这是要让李颜璟与常安绑在一起。
李颜璟非但没有半分惧怕,心中却是高兴,因为这件事在他的放纵之下,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来的人不是针对常安,而是针对常安背后的太子殿下。
“你既不是公主,又为何冒充瑞宁,究竟是何居心。”兰蓉将桃子毛的事情说完,直指常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常安的眼睛早已在听到宣弘出事后变得通红,就如同身份上的十四岁少女一般,手足无措。
她收敛起在兰家时表现出的锋芒,故意做出了点输家的姿态,然后悄悄靠近李颜璟,一脸的惊慌。
此事众人也不敢轻易开口,若说证据,的确面前这个瑞宁公主最有嫌疑,可她的反应,又当真是悲伤和胆怯,不像是一个十四岁小孩可以装出来的。
最终,皇上开口了:“太子,她既是你的人,此事便由你来处理,但若今日无人为她正名,便将她暂押入大牢,待找到证据后,朕自会给宣国一个说法。”
帝王的说出的话总是能这般无情。
“是,父皇。”李颜璟颔首后抬起头:“关于瑞宁的身份,儿臣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想问问方大人。”
闻言,一直垂着头没说话的方世缵陡然抬头看过来。
“方大人,听闻你曾把公主错认成了你的一位故人,那么依你看,这位公主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你的那位故人?”
方世缵没想到李颜璟会直接问到他,一时哑然,仿佛失了神。
他从一开始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方世缵难道还看不出兰家在这中间的推波助澜吗?
李颜璟这个问题,哪里是在问什么故人不故人,分明是要他站队。
兰卓拿出的证据几乎可以将常安置于死地,而宣弘已死,更是死无对证。
若他此刻维护常安,说常安就是公主,那无异于直接葬送自己的仕途;可如果他说常安与故人模样相仿,与直接对常安落井下石又有何异!
方世缵心痛如绞,拼命咬着牙才将将能忍住心口汹涌的情绪。
他不敢看常安,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方大人?”李颜璟声音清冷,目光亦是如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方世缵突然跪地,说话时只觉得嗓子紧到发痛一般:“瑞宁公主……她、她确实与微臣一位故人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一样,或许……”他一咬牙:“或许公主身份真的存疑!”
李颜璟半低着头,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嘴角。
就在常安如同站在悬崖般的生死边缘之时,方世缵就这般不痛不痒地上手轻轻推了一下。
李颜璟得逞了。
他面色沉稳,眼中却分明有了一丝得意。
不管常安说她心中有没有方世缵,忘没忘记,那首诗究竟是写给谁。
李颜璟都不在意,他只需要亲手将这个念头掐掉,如同将要燃尽的灯捻,哪怕会灼痛片刻,甚至有危险,他也要上手直接掐灭。
这样,他便彻底放心了。
李颜璟再抬头时,看到了常安看向方世缵的眼神,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常安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主,竟然会在仕途和旧爱里面,选择了仕途!甚至不惜葬送掉常安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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