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姜弦还恍若未闻。
纪玉蕊叹了口气,正打算把话揭过去,却看见了太子和一众人正往这边过来。
纪玉蕊星眸含笑:“说什么来什么。”
“那你说什么,说于孤听听。”
纪玉蕊极其自然牵着太子的手,眼尾如扇,轻轻瞥向陈淮道:“臣妾与姜姑娘说着宣平侯。”
“哦?”
一听这个,萧向忱二话不说打开自己那把“双喜临门”的折扇:“姜姑娘竟然也会说阿淮什么?”
姜弦被点了名,乖乖行了个礼道:“民女不敢。”
又像是补充似的咕哝道:“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说罢,她抬眸看向陈淮,却在看清陈淮身后的人时,顿然停住。
陈淮身后,是九原守将汤宗彦。
汤宗彦是姜弦父亲做九原守将时的副将。
那时候姜弦和母亲承父亲遗志,离开九原,据说,汤叔还找了许久。
思及此,姜弦鼻子有些发酸。
“汤、汤叔~”
汤宗彦再见姜弦,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疼。
他甚至是没有注意到礼节,直接越到姜弦面前:“云画,你、你怎么在这里?!”
云画,姜云画。
陈淮蓦然抬眸,心湖如掠风,卷起细微的波澜。
姜弦,竟然是姜恒时的女儿!
一时间,偌大的青林苑都安静下来。
姜恒时是文人领袖,又是当今圣上幼时的玩伴,那时称一句楚都最为明亮的世家公子也不为过。
他为官公正又好交友,被贬离京之前,许多年轻的士子曾受过他的指导,甚至连太子也曾在他门下。
不过,谁能想到原本可以顺风顺水、位极人臣的姜恒时大人,竟然一夕之间脱离宗族、被陛下贬黜出京。
甚至姜大人死后,也没有将他的棺椁运回楚都。
思及此,那些想要同姜弦说几句话的官员世族又默默按下了想法。
可汤宗彦却是不管不顾,他向太子告了罪,将姜弦拉到一旁。
“大人走后,我找了你们许久,夫人怎么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姜弦看着战场上杀伐镇定的将军此刻竟然微微颤抖,心里的愧疚像是海浪似的接连不断。
“夫人呢?”
姜弦听到这个,顿时沉默。
片刻,笑笑道:“母亲思念父亲,两年后去寻父亲了。”
汤宗彦怔在了原地。
远处,陈淮微微侧过了头,他的目光不经意似的落在姜弦身上。
两年时间……
看她平日里的轻快模样,倒也看不出来。
第11章 十一.弦 她不过受我小小一点恩惠,便……
姜弦跟着纪玉蕊去偏殿闲谈,眼见着天色暗沉下来,纪玉蕊才着侍女送姜弦离开。
虽然二人一见如故,但其实也没有必要如此黏着 。
只是纪玉蕊考量到姜弦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当年的事情,少不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做下作事情。
于是她干脆摆明了态度 。
等姜弦出了偏殿,安华台彻底变了天色。
暗沉沉的云压了下来,带着水汽的风丝丝缕缕,扑面而来。
姜弦拿着小伞,正提步快走,却冷不防看见了陈淮。
姜弦遥遥看了一眼,陈淮走的方向似乎是明镜轩。
这怎么可以?
姜弦腹诽道,眼见着要下雨了,明镜轩又远,这一来一去,少不了要淋雨。
侯爷怎么能淋雨?!
她默不作声,悄悄跟上了陈淮。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响,约摸是衣袍牵连着安华台随处可见的藤蔓发出的。
陈淮微不可查地停了一下,却又像是毫不在意,继续沿着水榭外围走。
筑山穿池,竹木丛萃(注1)。
长汀池微波荡漾,溢出点点明光,将岸边沉静的阁楼、连同一尽景致含纳其中。
陈淮拾阶而上,直到登上明镜轩。
明镜轩是安华台内地势最高的地方,长廊一道,空敞宽亮。
姜弦借着曾来过一次的记忆,勉强记得这儿平日日光最为充足。
只是,说白了,安华台是个避暑的宫殿,所以明镜轩反而人烟稀少。
姜弦看着陈淮衣袍轻扬,略是慵懒地倚着明镜轩朱红的柱子,坐在了长廊里。
远远地看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姜弦一下像是要把气息也敛住了。
风又微微扬起来,临山邻水,其中带了几分寒意。
姜弦正向里瞥了一眼,那边的恍若睡着的人突然开了口。
“不过来?”
姜弦一怔,旋即轻盈盈小跑了过去,隔着轩台仰头道:“我没想打扰侯爷。”
陈淮睁开眼睛,侧头居高临下看着她,又无奈轻笑道:“不想让我知道,就把裙摆收一收,响了一路。”
姜弦“哦”了一声,低下头,果然看见自己衣裙上沾了点点水露。
她有一刻茫然,眼睛里隐隐是无措。
陈淮奇怪得很,看她平日挺机灵,大殿上说话也不怯场,怎么现在像是猎场上跑不快的兔子似的。
他静默一下:“纪夫人——”
他未说完,姜弦便顺口接上:“多谢侯爷关心。”
顿了一下,姜弦又自顾自道:“当年,阿娘其实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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