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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弦呆怔一下,正欲说一句“佛门重地”,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上了下山的路。
    陈淮一看姜弦黛眉微蹙,就知道她要推拒,索性直接将她带到了背上。
    一瞬间,姜弦倒吸一口气,趴在陈淮的背上动也不敢动。
    陈淮步子沉稳,明明是在下山,姜弦伏在他背上却觉得像是坐着软轿。
    慢慢地,她也放松下来。
    这时,陈淮开口了。
    他的声音轻慢,像是随口而提,又像是安抚,让人心定:“今日玩的不尽兴?”
    “还是,后悔了?”
    姜弦立刻懂了陈淮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靠在陈淮肩上,顺着那个角度看见他后颈处一道已经褪色的伤疤。
    说来陈淮一生杀伐,不信神佛,可没想到清源一众僧侣如今能想起的、能供奉他们的,也只有陈淮。
    旁人许是不能理解,可姜弦来自北疆,看见过生死一瞬、命如蝼蚁的场景,故而无比理解这难得提及的故人在陈淮心里是怎样的分量。
    青山寺一百三十四位僧人是他身上的烙印,以后会有更多。陈淮正在慢慢给她看。
    姜弦突然觉得自己当时懵懵的应承与之相比实在是太过于轻薄。
    她就着姿势,轻轻将陈淮鬓间几些汗珠拭去。
    “我第一次见侯爷,是在九原破落小街上。”
    姜弦记得,她离开九原的时候,正值漫天大雪。
    云翳布满、大雪铺陈,天地之间,唯城墙一道如若墨染,可偏偏自那边而来,是丧父丧兄、一身素缟的陈淮。
    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阿娘如是说。
    八年倏忽而过,姜弦仍旧这么觉得。
    姜弦道:“如今在繁华楚都,又能与侯爷相携,是姜弦修来的气运。”
    “今日在偏殿,我说得干巴,现在回过神来了,就要把我的心里话全说出来。”
    “侯爷作为姜弦的恩人而言,姜弦此生不可伤害。”
    “若未来作为夫君,便此生不会辜负。”
    “世人皆道情爱之事易改易变,但只要侯爷愿意,姜弦能陪侯爷多久,就敬爱疼惜侯爷多久……”
    女子清软的声音呢喃似的响在耳侧,陈淮只觉得那一侧的皮肤都是滚烫的。
    他双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又想是卡在牙关停了下来。
    半晌他才换了个轻巧的调子,微微把话音拖长:“疼惜啊——。”
    姜弦自把事情说明白,就松快下来。
    她无视陈淮的调侃,直接搂着陈淮的脖子坦诚道:“是!我就是要最疼侯爷!”
    陈淮朗声一笑,侧过脸与姜弦贴着额心:“好。以后你护着我。”
    姜弦与陈淮一路说说笑笑,直到看见卫砚才收敛起来。
    等侯府马车进了城,到了宣平侯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
    一路上,姜弦听陈淮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便知道他为何与家人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其实姜弦早就猜到一些了。
    上有一位文武双全、如玉如松的长兄,下有两个姿容绝代、听话可人的妹妹,而中间的自己,生来便被人说戾气过大、伤人伤己,由不得老侯爷和长公主不上心一些。
    姜弦初来府上,就有过疑惑,陈淮生来便是世子,但凇院却偏僻了些。
    后来才觉得含山阁是老侯爷和长公主补偿自己嫡长子未能按着祖宗礼法袭爵的礼物。
    侯爷不能计较。
    姜弦心疼了一下。
    陈淮淡然一笑:“怎么哭丧着脸,搞的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轻轻道:“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他教我很多,予我很多。”
    “若是他活着,你也会这样觉得。”
    姜弦不知道陈涑是什么样子,可听完陈淮的开解,她只想再牵着陈淮。
    姜弦道:“待会儿我让小厨房备点糖花糕,给侯爷润润心肺。”
    陈淮眯了一下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片刻,他道:“今日去瑞安院用膳。”
    嗯?怎么晚膳去瑞安院?
    姜弦顿了一下,正欲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卫砚就停了马车。
    陈淮将姜弦扶了出来,便自后院向瑞安院走去。
    彼时品星湖波光粼粼,映着含山阁的倒影。
    姜弦抬眸看着陈淮,他路过这里时,目光里总有浅淡的怀念和愧疚。
    瑞安院内,长公主和陈安洛、陈书沅两姐妹已经开始用膳了。
    见到陈淮来了,衡阳长公主不免惊讶。
    “淮儿?可用过晚膳了?”
    陈淮行了礼,对着一旁侍奉的容竹道:“去添两副碗筷。”
    陈淮携姜弦坐下后,衡阳长公主才问道:“今日听你带姜弦去上符安山了,可是刚回来?”
    陈淮点点头:“母亲,今天来,就是想同你说件事。”
    “我要娶姜弦。”
    娶这一个字,含义深重。
    衡阳长公主不由搁下了筷子。
    她扫了陈淮一眼,又看向姜弦,二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情一样。
    情比金坚呐!
    衡阳长公主喝了一口凉茶,才定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注1)。这些事饭后再说。”
    陈淮颔首,便不再看衡阳长公主的表情,同姜弦一起用起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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