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了起来:“跟上。”
临尘山的山泉起源不在于岭南,但听这里的老人说,这山泉一路经过的都是荒无人烟、极为自然的地方,故而它的下游与堪比其余江河的源头。
泉水与山林的树木花草一般,与自然相合、与季节相应,四季之中,最好的泉溪也在不断变化。
这个时节,满目青郁,最甘冽合适的水就暗生在湿冷的谷里。
姜弦走到陈淮面前,从竹篓里拿出一根竹筒,径直走到泉边,舀了一点,品了一口。
陈淮看着姜弦继续要舀,立马放下竹篓,拦住她。
“山泉寒凉,我来吧。”
姜弦眄了陈淮一眼:“你尝得出来?”
陈淮不说话了。
姜弦啧了一声,仔细辨别泉水的味道。忽的,她听见身后陈淮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说不出的遗憾。
“我和你在一起一年,竟然没能把你这些功夫学一星半点。”
姜弦的手微微一顿。
青绿的竹筒停在山泉之上,水面荡漾,连同上面的人也是一道一道动荡的影。
“你少碰一些这些冰凉的东西,我若是记得不错,你的葵水日子快了。”
这些姜弦从来未同陈淮说过。
姜弦讶异地回过头,陈淮已经站起了身,她只看到了陈淮月牙白的衣袍,其上银线同暗线交织,如仙鹤起自阴鸷。
姜弦微微吞咽。
陈淮继续问道:“平日里还会不舒服吗?”
姜弦其实只痛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她知道了所有事情,懒得理陈淮,而不久,他就随太子殿下去了晖州,二人再交集就是象郡临尘了。
姜弦不想想前尘往事,她收拾好竹筒,又从陈淮手边的竹篓里拿出更多,开始默默装水。
这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姜弦再来辨别。
陈淮不动声色挤过姜弦,迅速将所有的水装好。
等这些事情做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陈淮偷偷瞥了姜弦一眼,这次似乎要做什么珍贵的酒,故而姜弦几乎每隔一刻就要感受一下水的味道,故而换了许多地方。
陈淮有些许好奇,再加上装水这一段时间,他同姜弦一句话也没说,又觉得有些不够珍惜。
故而他暗自斟酌一番后,才故作轻松问:“山泉不同时间真的差别很大吗?”
姜弦掀起眼帘,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竟然显得有些规矩的陈淮,灿然一笑。
陈淮一愣,便听得姜弦悠闲道:“差别,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不过不是有王爷背着竹篓吗,我索性就多试个地方。”
陈淮眨了眨眼,他扭身过去,此刻溪面上点点光亮,像是夜晚千万星辰落入,铺陈散开。
“那为什么不再试几次?”
姜弦听着陈淮夹带一丝喜悦的语气,眉头一蹙。
不至于吧,这是疯了吗?
就算是……也不至于被耍还这么理所当然吧。
姜弦抿抿唇,胡乱应付道:“没意思,还浪费时间。”
“这会儿,午膳的时辰也过去了。”
陈淮听姜弦这么说,才抬头看了看。
乌云已经散尽,此刻天朗气清,头顶的太阳正斜斜向西。
“你饿了?”陈淮环顾左右道:“我去看看有什么猎物。”
陈淮走得急促,姜弦索性直接拉住了他。
“刚刚装水没看见竹篓里的点心?”
陈淮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
他道:“也不能一直吃点心,我去看看有没有兔子。”
姜弦抬抬下巴,面上一副你自便的表情,眼睛里却像是在说:我吃完点心就走,你想吃烤兔子、烤鱼就自己慢慢烤……
陈淮敛息,折身取出了点心,打开了油布递给姜弦。
姜弦这点心吃得慢,已经不能用细嚼慢咽来形容了。
她甚至一边吃着,一边还饶有兴趣看着陈淮,却发现他当真无欲无求一样,立在她的不远处,安安静静等着她吃完。
那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元一。
姜弦挑了挑眉,没了食欲,她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了回去,站了起来。
陈淮明明没有转身,但像是背后有眼睛似的,拿起了脚边的两个竹篓。
竹篓与刚刚不一样,现下盛满了装着水的竹筒,分量不轻,他却像是与刚刚无异,一只手提着,另外一只手拨开姜弦面前的树叶。
姜弦想了一下,还是讥诮道:“王爷几年不见,倒是会伏低做小、伺候人了?”
陈淮回头:“我倒是希望能一直这样伏低做小。”
姜弦一梗。
她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好好地人说什么话?不说话不会走路吗?
不过,陈淮倒是真的如他所说格外体贴,后来的路一字不发。
姜弦自然知道,今日、准确是再次见到她,陈淮怕是用完了前半生积累下的好脾气。
只是她心里有个结。
她其实,最看不得陈淮这个样子。
到了听雨眠门口,姜弦让人接过了陈淮手里的东西。
语气和软一些:“王爷,你回去吃点东西吧,不用过来了。”
陈淮微微侧身,扫了一眼听雨眠内。
此刻晌午刚过,人最是多。
“人这么多,估计也没有伙计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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