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闻人颂被先帝召回京,没多久先帝殡天,西北军还没安排人接手。恰好三皇子登基,为了感谢宋家帮助,他亲手把西北军的兵符给了宋壬州。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如今反到成了梗在喉咙里的刺,想拔回来都没办法。
皇帝忌惮宋家兵权,太子越长大与宋家接触得越多,对这个年富力强又野心勃勃的太子,皇帝也越发心生不满。
太子其实能察觉到父皇偶尔看向他时审视的目光,对于这个自己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他幼时也曾怀着敬仰濡慕之心。
然而皇帝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不只有他一个儿子。分给太子的父爱少的可怜,每次见他,皇帝只会询问他的功课,考教他的学问,从不给予一丝关怀与温情。
没了母亲,即便是太子,在深宫中也吃了不少苦头。艰难成长起来的太子不再软弱,不再轻信,也不再期待那虚无缥缈的父爱。
他早早便懂得权势的力量,于是自请离宫去军营,在军营中,他遇见了自己的舅舅宋壬州。
从舅舅那里,太子感受到了难得的属于家人的关怀,同时与宋家也越走越近。宋家外祖待他温和慈爱,宋家二舅会笑眯眯地拉他喝酒,宋家的表妹还会给他绣荷包,亲热地唤他表哥,比皇宫更像一个家。
尽管皇帝那番话让太子以为父皇还在意他的想法,但他也颇为烦恼。没了婚约,便无法李代桃僵,让苏白薇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就在这时,宋府来人请他上门。
宋府的大门,太子走得像自家一样熟稔。
进门遇见的丫鬟小厮也都习以为常地向他行礼问安,一路走到外祖的屋外,顾修宴整了整衣衫才跨进去。
室内一片寂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盘腿坐在窗边,低头凝视着面前黑白交错的棋盘。
“凌风,过来。”老人头也不抬地道,“与我下一盘棋。”
凌风,是宋潜山为顾修宴取的字。
顾修宴在外冷漠疏离,面对自己尊敬的外祖却收敛了一身冷肃,沉声应“是”后,依言坐到老人对面,亦低头观起棋来。
接下来两人再未交谈,只剩棋子啪嗒啪嗒落下的清脆声响,回荡在不大的房间里。
片刻后,顾修宴放下手道:“祖父,我输了。”
宋潜山这才慢慢抬起眼,认真打量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外孙。
“凌风,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我学艺不精。”
“不对。”宋潜山凹陷下去的眼睛并无老人的浑浊,依然精光四溢,他缓缓道:“你太重情,因为我是祖父,你便不忍用对待对手的手段来对付我,在你心中,这只是一次切磋对弈,而不是真正的厮杀。”
顾修宴沉默不语,祖父说的是对的。
“凌风,你若要成事,便得抛开那儿女私情,以大局为重。”
“祖父的意思……我不懂。”
宋潜山平静道:“众皇子都长大了,他们有母亲有外家还有妻族帮助,你凭什么胜过他们呢?”
顾修宴:“我也有祖父和舅舅。”
老人冷酷地说:“你是皇家人,你姓顾,你与我宋家唯一的联系,便是你早已去世的母亲,我们为何要堵上全宋家的生死去助你?”
顾修宴握紧了拳,一语不发。
“你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家族强大的妻子。”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带着岁月的沉淀与厚重,一声一声好似铜钟一般,响在年轻男子耳畔,“你二舅家的表妹如岚,下个月便满十四,你身上带的香囊还是她给你绣的……”
苏家与远亭候世子的婚事既然已板上钉钉,京城里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也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以太子如今的年纪,本来早该成婚了,苏洛嫣这个未婚妻没了,其他贵女们便有了机会。
说到底,谁也没觉得那苏府的庶女能当太子妃,这太子的婚事,对世家们来说不仅是婚事,还是权利更迭与投资站队的问题。
可惜还没过两天,宫里便下旨给太子与宋家二房嫡女宋如岚赐婚,听说还是太子亲自去皇帝面前求的旨意。
因太子年过二十,拖不得了,婚期照旧定在原来的日子。
一众暗暗期待能当太子妃的贵女们还没高兴一会,希望便再次落空,听到这消息时不知道多少人不小心撕了帕子。
阿洛知道这事,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自从她跟闻人瑾结了亲,府里就变得热闹起来。毕竟时间太赶,女子出嫁准备的东西也太多,尤其是她这种出身高门的贵女,很多人家甚至从女儿十岁起就开始准备。她这只剩一个月,事情都挤在一起,整个府里不管主人下人都格外忙碌。
姚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采买各种东西,打点下人,清点嫁妆,写请帖,送喜函,还把阿洛的嫂子拉来和阿洛一起绣嫁衣。
苏洛嫣其实早就开始绣嫁衣,但她之前绣的是太子妃的制式,如今要改换成世子妃,一个人就有点来不及。
嫂子钟氏是个安静内敛的人,而且特别认真,明明是阿洛的嫁衣,阿洛还时不时绣累了歇一会,钟氏却一直都很专心致志。
这日赵秋晨又来了,顺便带来太子与宋家结亲的消息。
阿洛跟她在一边说话,对于这事,阿洛并不怎么惊讶。
书里出现过宋如岚的戏份,男主上位之路并不顺利,中途出现不少竞争力强劲的弟弟,他借着宋家的帮助才最终爬上皇位,代价就是娶自己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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