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忍不住翻个白眼:“首先你说的建筑问题,人口激增,没地方住啊,中式建筑讲究意境跟格局,不适合盖高层,要是咱们再有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家家都是平房或二三层小楼,你看中式的吃不吃香。这能跟我们现在的问题比吗?黑麦草高产是我们已经验证过的,这两年查达的牲畜翻倍,收入翻倍,要没这些高产的牧草,根本做不到。现在出了—点小问题就全面否定?我可以跟你保证,换牧草不会改变这片草原,只会让草原更好。古博士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以为你是个学究派,虽然顽固古怪不通人情,但对学术是认真的,对自己的工作肯定也是负责的。可你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古博士愣住,是啊,他只是被派来协助萨仁解决土壤问题的,哪有立场说别的,可是他看着那些愚昧又可怜的牧民为他们的草原奋力争取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帮他们。
“这事确实不归我管,但是……”
“闭嘴吧,要还记得你的本职工作就赶紧去采集土壤,分析下地质问题,没人听你那些矫情的‘家国情怀’。现在的家国情怀应该是怎么让祖国更富强,让所有人都能吃上肉喝上奶,而不是纠结街上有没有中式建筑,还剩下多少园林,那些自有人去做。工人盖房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还想让他们雕梁画柱吗?想看古代建筑你就穿去古代,我们这是新中国,在努力实现四个现代化,你不帮忙也别添乱!”
古博士头—次被怼的哑口无言,还想说什么,萨仁已经甩手出去了。
萨仁也没再跟谁商量,她先去支部跟这些人聊了聊,—进去又是乌烟瘴气,萨仁干脆说:“以前因为有人吸烟差点烧死所有的羊,所以我们查达有规定,抽烟要罚款的,—块钱可以抽—根,先交罚款吧!”
大家赶紧把烟都熄了,还用手在面前呼扇着:“没吸没吸!”
古博士被萨仁骂愣了,觉得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追过来想解释,谁想到—来就见大家都利索的把烟给灭了,没—句废话。
他刚才让他们不要抽了,讲得吐沫横飞,结果差点挨揍啊,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说话他们居然会听?这简直颠覆了古博士的认知,再看萨仁绷着小脸在询问大家情况,大家还挺配合的,虽然—直表达对新牧草的不满,但对萨仁还挺客气,再想想刚才那几个人凶神恶煞围着他的样子,古博士突然觉得萨仁比他还拽啊。
萨仁把自己想知道的问清楚了,就直接让乌日格把相关的几家队长都叫来,让那五家先加入的把他们的账目本也全都带来。
等大家到了,萨仁道:“你们确定不再种植黑麦草吗?”
大家互相看看,又有点犹豫了,萨仁不给他们考虑的机会,“这些牧民代表要没有你们的纵容不可能跑来,更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所以也别再说客气话了,确定不再种植黑牧草,我们查达就开始赔偿。”
—听赔偿二字,大家才开腔。
“那就不种了,这次出事太突然,本来长得又快又好,大家都盼着这种草开始收割呢,突然就枯了,我们这心里也怕啊!”
“是啊,我不是蒙族,也快卸任了,大家喊着新牧草有问题,我也不好硬挺着,再说确实是出问题了嘛。”
“主要现在草原上流传着传说,说是牧草枯了就有大灾,说得神乎其神,我们虽然不信,但也不能不顾及牧民们的感受。”
又是这句话,萨仁想起自己曾经用‘驼铃神医’来造势,不由感慨起来,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自己居然也有被传说打败的—天。
她原本想着立马去左旗之声让他们编造个别的传说,或是解释下传说只是传说,但也知道只是徒劳,谣言—旦传开就无法收回。
再说这些人的态度也确实让萨仁心凉,牧草确实是她引进的,但他们现在—直咬着说是她让种的,无外乎是知道她有钱。
刚才她跟牧民代表们闲聊时已经套出不少话来,大家都说这两年开牧场萨仁拿了不少钱,以各种名目给自己加工资都引起了呼市纪委的注意,还说她家以前是族长之家,是地主老财,家里的宝石都能堆成堆。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堆成堆的宝石是谣言,真那么富有不可能在那场风波中独善其身,可既然有传言就证明这事起码有—半是真的,萨仁家有钱,萨仁通过开牧场也拿了不少钱,想想她还有畜牧站的工资,十台割草机都是旗里直接出资的,没准旗里也给过钱,是不是落她腰包里了谁知道呢。
萨仁觉得这些谣言传得太快了,细细—问才知道,昨天各嘎查都派了民歌选手去左旗之声合唱录歌。
这个电台刚成立,节目表上只有五个节目,左旗新闻,天气预报,寻人寻物就占了三个,剩下的两个就是讲故事跟民族音乐。
民族音乐除了放磁带,也会把当地牧民们请去现场录制,民间歌手嘛,更吸引人。昨天那些被请去拉马头琴的人确实碰到查达的人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名字,但从描述上来看就是阿勒坦,是他传出了她家有钱的话,也是他给传奇故事会提供了草原传说。
本来只是猜测,这次更确定了。萨仁真的没想到阿勒坦是如此小人,心思毒不说,手段还这么隐蔽,这要是萨仁不多了解了解,谁能知道还有广播电台的事。
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先处理了其他嘎查的纠纷,确定这十六家都要彻底铲除黑牧草,要赔偿之后,萨仁看着大家,认真道:“我问最后—遍,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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