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但身体强壮,逻辑清楚的也选出来。全都凑到一起,更方便选人,速度也更快。
等马上选完时,有个戴眼镜的挤上来想要一张招工表,其其格摆手道:“没有了,下次再来吧。”
那人却从地上捡起一张已经用过,被落选的人扔掉的招工表来,把写过的地方用吐沫擦掉,看得其其格恨不能给他再变出一张来。
落选的都很气馁,现在的村里人都盼着脱掉一身农皮去城里当工人,工人待遇好啊,不用土里刨食,很多人甚至都没问厂子在哪里,反正都觉得进厂起码比在家干活强。
还有的家里兄弟好几个,盖不起房娶不起媳妇,就想着自己出去挣个娶媳妇钱。
反正每个村来的人都不少,萨仁一看也别去其他乡了,都在东孟乡招完吧,这么多人,一个个身上都是破衣烂衫,眼里满是希冀。
还有个大婶拿着个没什么补丁的衣服跑来找儿子,要给他换上,觉得打扮得精神点,更容易选上。
萨仁这次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这里的穷,他们牧民再穷的也能打猎补贴下家里,攒下点皮子卖给客商就能换点米面,就算换不来,也有肉吃,再穷也没受饿的,而来招工的这些人里居然有一看就饿得皮包骨的,萨仁都动了恻隐之心,想把人招来。
可她是招工不是做慈善,这么一想,萨仁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在这里开厂,没有奶源很简单,给他们牛或羊,先叫养着,不就有奶源了嘛。
正琢磨着,其其格递给她一张招工表:“萨仁,你看这个,是知青。”
萨仁接过来看了眼,表格是擦过又重新写的,写字的位置纸就有点薄,字迹一重就划破了,所以对方写得很轻,但笔划之间却还是透出了力度,这不是用力大小的问题,而是撇捺之时的潇洒程度。
反正萨仁一看这个字,就觉得人应该长得不错也健谈,抬眼一看,果然人如其字,很体面的一个知识青年。
萨仁又跟他聊了几句,就拍板了,这样的人就算她已经招够了,也得留下。
对方得知入选,表情却说不上高兴,反而是一种解脱又混杂着不甘的表情,让萨仁奇怪极了。
“是你家里人逼你来的吗?如果不是自愿的,我们可不收。”
“我肯定是自愿的,就是来试试,没想到入选了,这样也好,我马上回去准备。”那人说着就挤出了人群。
萨仁更不解了,还是招商办那个女同志看到那人了,跟萨仁说:“他怎么来了?这就是那个考了几次都落榜的知青。”
萨仁瞬间明白了他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还是不甘心上不了大学,但又被生活所迫来招工,大概心里潜意识的不想入选想继续考大学,可又不得不跟现实低头,现在入选了就相当于做了决定不再考大学,所以他才会觉得如释重负。
萨仁不会因为人家落榜就小瞧人,光凭那一手好字,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才气。
不过她还是想起一件事,对招商办的姑娘说:“我们是私营企业,你们跟他们说了吗?”
这姑娘愣了下,才说:“都是小刘安排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萨仁不想跟小刘打交道,干脆拉住一个已经招工的问:“我们是私营企业,你们知道的吧。”
“啊?”那人正高兴呢,马上就成工人了,吃国家饭,能不高兴嘛。
一听私营企业,他还有点不解:“那是什么意思,不是奶厂吗?内蒙那边的。”
“对,是内蒙的奶厂,但不是国营企业,不是铁饭碗,是私人办的厂子。”
“你开什么玩笑,私人能办厂?”萨仁十分无语,果然是误会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他们在乡政府招工,还有乡政府的人帮忙维持秩序,人家肯定以为是公家招人啊。
其其格跟那人说:“私人当然能办厂,这就是我们的老板,牧场,工厂都是她自己开的。”
那人上下打量着萨仁:“这女娃子有十八没?她是老板?糊弄谁呢?不会是骗子吧。”
另一个说:“不能吧,骗子胆子不能这么大,跑乡政府来行骗?”
萨仁叹口气:“小刘,小刘同志呢?”
小刘队长听见萨仁这么喊他,心更塞了,他为了工作为了得到曲乡长的赏识,可是咬着牙忍着要吐血的心情,在给萨仁帮忙。
人家把他当个小工一样呼来喝去!
不过他还是得赶紧迎过去:“这儿呢,我忙着安抚落选的人呢,萨仁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萨仁现在也顾不上跟他的矛盾了,直接道:“这些人以为我们是国营厂子,得提前把话说清楚,我们工资待遇优厚,但是私营企业。”
这要是把人拉到左旗,人家再知道了不是公家的,那真就成了骗子。
别说有意无意,现在私人企业少,一说招工,还是在乡政府招工,人家肯定以为是国营企业。
萨仁也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现在还不晚,她想着赶紧把招到的人集合到一起说说这事,结果有些人已经回家报喜了。
这事闹的!
小刘此时很想看萨仁的笑话,这事是他安排的,但她也没说要强调是私营企业招工啊。
刚才还人山人海,没被招工的还在外边想找这个找那个,想证明自己身体健康,有力气,能当个好工人,结果一听说是私营企业,大家都散了,还有的围在一边各种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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