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十几名太医相继进入寝殿。
“微臣……”没等他们行礼,他伸手将最前头的太医拉至身前,哑声道:“人和孩子都得保,保不住,死。”
一听这话,跪地的太医们吓得直哆嗦,领头太医颤巍巍地去拿梁缨的手把脉,这一把,他面上尽失血色,“扑通”一声跪在踏板上。
“太,太子殿下……”领头太医顿了顿,额际冷汗如雨,“公主,公主腹,腹中的胎,胎儿,已,已……”
希冀碎裂,他阖了一下眼皮,将目光移到梁缨脸上,冷声道:“来人,拉下去。”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太医们磕头求饶。
“霄哥哥……”梁缨费力地睁开眼,拉着他的衣袖轻声求道:“别怪太医,放过他们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坐下身,好半晌才开口,“放人。”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是她不愿要这个孩子。
“你的手……”她怔怔地望着他的掌骨,泪水从眼角溢出,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指尖上,“对不起,我不该去见孟苟,我没想到他会……”
指尖被泪水浸得湿润而温热,他动了动下颚骨,抑住喉间的痛楚,用力将她拉起身。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伤害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是用喊的。
“……”她显然怔了一下,慢慢收去眼中的泪意,凉凉地笑开,“因为你不配,这个孽种也不配。”
她笑得嘲弄,苍白的面颊上竟起了艳丽的霞色。
她说的每一字都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狠狠地扎进他心里,胡乱翻绞。
他用力抓着她的肩头,急促地呼吸着,恨不得就此掐死她。
两人对峙许久,他缓缓松开手,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低声道:“你再如此,我便将梁钊抓回来,给我们的孩子陪葬。”
……
“千霄。”
“千霄。”
“元千霄!”
这声怒吼成功喊醒了元千霄,他懵懂地眨了眨眼,整个学堂里的人都在瞧他,范儒气势汹汹,抬手将手上的书册甩了过来。
出于本能,他飞快偏头一躲,“啪”,书册砸到了墙上。
范儒拍了一下案几,觉着拍得轻了又拍一下,喝道:“别以为你小测考第一便不用听课了,骄傲自满,出去顶书面壁。”
“……哦。”元千霄尚未回神,捡起书册便走。
*
“一二,一二,一二……周宸游站在前头指挥,二十几人坐在龙舟里奋力摆动木浆。
足足练了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力不从心。
“先歇息吧。”周宸游发话。
“女同窗去休息,男同窗留下。”朱式开扬手大喊,“绝不能输给对面,拼死也要拿下这次比赛,是男人就给我继续练!”
几个男学生刚站起身,被他一喊又默默坐下。
“哎哟,我不行了,让人家歇歇成不成。”叶更庭挥着帕子给自己扇风,软绵绵地搭在木浆上。
“叶更庭,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朱式开扭头怒喊一声。
“是啊。”叶更庭娇俏地横了朱式开一眼,笑道:“要不你亲自看看?”
“你!”朱式开面上青白交错,目露凶光,怕是想生吞了叶更庭。
梁缨看向一脸打了鸡血的朱式开,有胜负欲是好事,但过度透支体力便不是好事了。
“咯咯咯”,女学生们上岸捂嘴偷笑,周宸游叹气道:“叶更庭,你跟她们去歇息。”
“还有这等好事?”闻言,叶更庭一下子活了,兴奋地跳上岸,压根看不出方才喊累的模样。
女学生们原本在一块休息,见叶更庭过来立马走人,跟躲瘟神似的。
梁缨兀自坐在原地想事,烦躁地搅着裙摆,心想,他今晚是不是不会来宣宁宫了,毕竟她昨晚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万一他不来……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可若是真有万一呢,真有的话,她便去千竹苑拎他,给自己一个台阶。
“七公主,你看我美么?”叶更庭拿出帕子擦拭汗水,见梁缨没走便问了一句。
“嗯?嗯。”梁缨抬眸,光论长相,叶更庭是真美,美地雌雄不分。
加上他喜欢涂脂抹粉,从面相上看的确更像女子,唇红齿白,要不是身量高,其他人一定以为他是个女子。
“哦?”叶更庭来了兴致,一点点挪到她身边,“我真的美么?”
梁缨不自觉地挪远了一寸。这一挪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反感元千霄靠近。
“七公主,你嫌弃我啊?”他眨着一双桃花眼,可怜兮兮地瞧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
“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跟人靠太近。”梁缨摆手,解释道:“你长得确实美,而且你这妆容化得也好,优点全突显了。”
“真是难得,世上竟还有一个能懂我的人。”叶更庭露出一副惺惺相惜的神情,“我看你平日都不怎么跟其他人来往,还以为你最难处,没想你见识宽广,为人心地善良,真是个好姑娘。”
被叶更庭这么一夸,梁缨难为情地低下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只是喜欢了一般男人不喜欢的东西而已,本身并没错。”
“说得真好,好极了。”叶更庭用力一拍大腿,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七公主,你就是我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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