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堂里,梁缨第一,大家都愣了,因为以往女子组都是李妍媃和梁思思争第一,梁缨不论什么成绩都平平,这个第一自然叫人惊叹,尤其是李妍媃,直接气歪了脸。
晚上,元千霄请学堂里的所有人去千金楼吃饭,大包厢里坐得满满的。
众人落座,唯独周宸游左右两侧的位置空着,一是梁思思有事没来,二是其他人有意避他。
他们聊他们的,周宸游并不理会,他拎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心头连连感叹,物是人非。昔日那些所谓的好兄弟,如今都成了元千霄的好兄弟,就连朱式开都不嘴元千霄了。
从人人羡慕到人人唾弃,那种落差,怕是只有他懂。
席间,李妍媃时不时往周宸游瞧。
“恭喜两位拿下小测第一,我先敬你们一杯。”阮熙光对着元千霄举起酒杯,面上笑呵呵的,“听说皇上同意了你们俩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一说,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往元千霄和梁缨瞧去,男的羡慕嫉妒,女的神情各异。
“暂时还没。”说完,元千霄往邻桌的梁缨投去目光,见她皱眉立马又补一句,“不过我答应,到时一定请你们来喝喜酒。”
梁缨刚拿起酒杯,闻言便想瞪元千霄,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站起身,笑意明媚,她哼了声,跟着站起身。
“好,到时我们都去喝喜酒!”
阮熙光大喊,在场几十人全都起身举杯。“干!”
包厢里其乐融融,周宸游实在待不下去了,悄然离开。
李妍媃见周宸游出门,赶忙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夜幕刚落,苍穹黑地深邃,千金楼边有条蜿蜒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送走一阵又一阵的夏风。
周宸游独自一人踱着步,梁思思没来,他连个说话人都没。
也是,他早就不再是风光的都城第一公子了,至于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俩乱说话害你落到这步田地,想不想报仇?”忽然,一道冷硬的女声在夜色里响起。
步子一停,周宸游稳步身形。李妍媃?“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俩?”那晚她不在,如何知道。
被这问题问住,李妍媃慌了,可慌归慌,她还不至于自乱阵脚,随口道:“初四那晚,我进宫陪姑母用饭,当时皇上也在,后来二皇子与七公主来了,他们说你有……”
当真是他们俩。周宸游只听一句便走了,一袭白衣在黑夜里成了黑色。
报仇……他早前便想过,若非他们不守信用,他如何会弄成这幅鬼样子。
*
璃妃跟一般嫔妃的死法不同,梁钊便没把她与其他嫔妃葬在一处,而是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将她单独葬在莽山。
坐马车从都城到莽山有一日半的路程,一般情况下,梁缨会提早两日出发,在莽山下的客栈里住一夜,等第二天一早上山祭拜。
梁钊虽是同意元千霄与梁缨一道莽山祭拜,却定了规矩,这一路,两人坐马车不得坐一辆,住客栈不得睡一屋,单独待一处的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梁缨想着,出都出来了,还不是她做主,结果随行的侍卫软硬不吃。无法,她只得和元千霄分开坐马车。
一进山路,马车便开始摇晃前行,梁缨背靠软垫闭目养神。
昨晚,元千霄送她回宣宁宫,谁知李桑早早等在了宣宁宫的大门口,说是来宣宁宫当差,有他在旁盯着,他们俩哪里好意思多说几句,匆匆别过。
父皇什么想法,她隐约能猜到,可这也太过了,她甚至起了反叛的心思。
马车连夜赶路,车夫有两,一人半天,轮流着来。
第二日的黄昏时分,梁缨一行人到达莽山脚下,入住有间客栈。
身旁有一群人看着,还是一群只听梁钊命令的人,十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他们俩想说事都不自在。
上山祭拜那天是个阴天,天色晦暗,倒不怎么热。
莽山前头是大路,能赶马车,后头有一处断崖,断崖不高,下头是湍急的河流。
马车走过葱郁的林木进入石径小道,石径小道的终点是后山,也是璃妃陵墓的所在处,周遭都是大片的空地,陵墓修得不算大,方圆不过五丈,石碑高半丈,上头刻着璃妃的生平事迹,大多是胡编乱造。
宫女先上前,有序地摆着祭品。
梁缨拿过纸钱跪下身,一脸平静地望着石碑,轻声道:“母妃,我来看你了。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明白了一切。我不怪你,也不恨你。这次祭拜,是我来得最轻松的一天。”
说完,她往金盆里扔下一把纸钱,宫女用火折子一点,“哄”,纸钱燃烧起来。
“璃妃,我是元千霄,缨缨的未婚夫婿。”话音一落,元千霄在她身侧跪下。
听得“缨缨”两字,梁缨怔了一下,记忆中,只有母妃会这么喊她。他这么喊,她心头有些微妙。
“从我记事起,母妃便是郁郁寡欢的,难得展颜,若是展颜,那一定是父皇来了,可惜,父皇很少来,也不愿来。全皇宫都知道,父皇最爱的人是秦妃,其他妃子都是可怜人。”梁缨摇摇头,语气里带了点嘲讽。
“母妃为见父皇时常盼着皇宫里能办大宴,而皇宫里的大宴,一年总有两三次,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不过她哪次都是悻悻而归。我觉得,她爱的不是父皇,而是自己的执念。”她停下撒纸钱的动作,沉沉叹息一声,“在我八岁那年,母妃患上了疯病,整日疯疯癫癫的,嘴里经常念着故乡的名字,难得清醒。她就这样待在宣宁宫里,一日又一日,年华老去,最后为救父皇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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