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薇,你弟弟多大了,模样这么周正,家里有没有给介绍对象啊?”
温秀薇:“他才十七岁,还上学呢。”
大姐愣了一下,“上学?那他还天天来接你,他们学校不管吗?”
温秀薇笑:“学校放的早,我们都住家里,不住校,时间就自由了。”
大姐点点头,然后,她撑着桌子,隔着温秀薇,笑呵呵的对楚绍说:“小伙子可以啊,自己还上学,都能每天风雨无阻的来接姐姐,嗯,不错,是个男子汉!”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楚绍抬起头,他看看这个面善的大姐,然后又看看温秀薇,过了一秒,他重新垂下眼睛,拿起碗里的一只盐水虾。
“她不是我姐姐,您误会了。”
大姐:“啊?秀薇,这怎么回事?”
温秀薇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话,还是当着她同事的面,不过,既然他已经说出来了,那温秀薇也只能跟着解释:“楚绍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亲姐弟。”
大姐愣愣的点头,“我知道,你俩姓都不一样,我一直以为你们是表姐弟,不会连表姐弟都不是吧?”
大家都坐一张桌子上,谁说了什么话,周围全都听得见,发现这边的话题更有趣,一下子,好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温秀薇不自在的笑了两声,“还真不是,我以前在青竹村下乡,然后认识了当时住在那的楚绍和酒酒,他俩是亲兄妹,那时候他们妈妈去世了,爸爸在外地执行任务,我也是孤身一人。一开始的时候,我跟酒酒关系特别好,后来又出了点事,我就跟他们兄妹住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起生活,楚绍和酒酒,就跟我的亲弟弟、亲妹妹一样。”
大姐听了,唏嘘道:“这也太艰苦了,不过,也挺好的,你们这是有缘啊。”
温秀薇再次笑笑,她没说话,只希望这个话题赶紧岔过去,天不遂人愿,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个大姐没再开口,对面,一个男人突然问:“现在你们都大了,还住在一起啊?”
他没说多冒犯的字眼,可他这句话,就充满了冒犯。
他这句话问出来以后,饭桌上好几个人的眼神都变了,有些是觉得他们这样不合规矩,有些就带着探究,似乎觉得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温秀薇脸上的笑淡了一点,她不卑不亢的向那人看过去,“嗯,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楚家房子大,房间多,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房间,这么住着,我们都觉得挺舒服的。”
楚绍扭过头,他看着身边的温秀薇,默默抿直了唇角。
她这么回答,对面那人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最后,只能阴阳怪气回她一句:“是么,温同志你运气可真好。”
回答的太仔细,会被人说是心虚,回答的太笼统,会被人说是遮掩,人们只喜欢听他们觉得刺激的话,不刺激的,直接就被略过了,根本注意不到。如果今天不好好回答,那她以后在制片厂的每一天,都能听到自己和楚绍的流言。
所以,她宁愿让这些人认为是自己拜金、抱大腿,也不愿意让楚绍的名字出现在某些肮脏的故事里。
温秀薇总是被人用各种有色眼镜打量,关于她的八卦故事,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多夸张的都有,有些是因为嫉妒,有些就是因为普通的猎奇。她不想让楚绍经历这种事,他那么温厚直率,如果真的遇上了,除了把自己气个半死,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
还是她来吧,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温秀薇面色如常的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她看起来十分平静,身边的大姐安静两秒,然后再度乐呵呵的笑起来,她张罗着让大家吃菜,刚才还有些诡异氛围很快就过去了,饭桌又恢复了热闹,只有楚绍,还在看着身边的温秀薇。
温秀薇自然察觉到了,她也看过去,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楚绍先低下了头。
男人吃饭,那都是越吃越高兴,因为他们会喝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逐渐兴奋了起来,最开始还人模狗样的,慢慢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刚坐在桌边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就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喝,酒过三巡,他们就开始拉着旁边的女同志一起喝了。
楚绍冷眼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这个劝酒,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比如,对中年大姐,只劝一杯,对方喝了,他们就放过了,可对着年轻女人,他们就非要灌对方三四杯。女主演也年轻,但她家里有背景,于是,他们同样只灌了一杯,而整个桌子上,最没背景、长得也最好欺负的一个女人,接连被灌了五六杯,甚至,还有一个男人坐到了她身边,不停的劝她喝酒。
酒桌文化,这不是现代才有的东西,沾上“文化”二字,就说明这东西最起码流传了几百年了,只不过在古代,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陪酒女是最为卑贱的存在,她们不敢抱怨,也意识不到自己应该抱怨。等到了如今,女人才突然意识到,男女平等,他们这么对我,是错误的。
然而意识到了也没多大的用处,在某些人眼里,跟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忙碌的女同事,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陪酒女。
一种现象,需要所有人不懈的为之努力百年,经历过觉醒、愤怒、反抗、改变、反复等等阶段之后,才会最终平息并结束。这张桌子上的人,他们甚至都没听过酒桌文化这个词,他们只是跟随前人的脚步,做自己曾经看过别人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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