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办完丧事,文小河抱着儿子,领着两个女儿,在平安巷挨家挨户让灵雨跟阿鱼给他们磕头道谢,“丧仪上实在是没什么东西招待,让孩子们给您二位磕个头,好不叫他们忘了恩情。”说完就让灵雨抱着弟弟跪下,阿鱼也跟着跪下磕头,“多谢叔叔婶婶。”
谢完这家又往下一家,等到谢完天边已经没了日头,母子三人这才回了家,灵雨牵着妹妹的手,一路上搂着她,回家又帮着母亲把那破驴车的板子劈了做柴烧。
阿鱼抱着弟弟坐在老毛驴的身边,看到母亲跟姐姐劈柴又默默流起了眼泪。这头老毛驴年纪有点大了,还是原来李书匠的师傅骑的,后来给了李书匠,这会儿也匍匐在地上,任由阿鱼倚在它身上,这几天应该是没吃什么草,还在“咕咕”作响。阿鱼用衣袖揩干净脸,摸摸老驴的肚子,“老驴啊老驴,喂你草你又不吃,现在肚子饿了,瘦了,就没人要买你了。”
一边文小河听见了,放下柴走过来又多拿了些干草堆在老毛驴面前,“阿鱼把弟弟放摇篮里面,你喂老驴多吃点。”
阿鱼听了乖乖把弟弟放进摇篮,再过来驴棚时小手拍了拍老驴的肚子,“起来起来吃草。”
老驴竟也顺从地站起来,就着阿鱼手上的一把草吃了起来。
第4章
第二天有个老头子上了李家的门,在门口喊了几声,文小河急忙迎了过去,原来是托邻居寻的买卖牲畜的人找上了门。
这个精瘦的老头拉起驴脖子上的缰绳端详起老驴来,验完货了才跟文小河谈话,先是问道这头驴几岁了,又说驴太瘦了,卖不到好价钱。
“这驴老是老了些,还能拉几年车,别看瘦,你看这身量,可是要比普通毛驴高不少。当年在东京上最大的画舫,上面最有名的说书先生许大谅,你知道吧,这驴是一个瀛洲商人带来的,他花了五贯钱买的。我家这驴,最温顺听话了,拉车拉人都再好不过了。”
“你家这驴可拉过死人了的,这倒是晦气得很。”
“爷爷您这是那里的话,拉过我良人那块破板子我早劈了,这驴可没沾半点晦气,若不是有急用,这驴我也舍不得卖的。”
那老头听了也不急着回她话,又打量起驴,“是比平常毛驴威武,但是怕是使唤不了几年了,这不好出手啊。”
文小河见他意动,又缓和了几分道:“爷爷呦,怎么就非要出手呢,这驴三五年总还是使唤得,您平日用它赶个路拉个车,那些个想要好毛驴的,还不是得主动来寻您?”
阿鱼跟灵雨乖乖坐在门槛上看着那老头频频点头,知道他应该是看中这头老毛驴了,看着他跟文小河来回讲了几道价,等到日中了才定下来,灵雨机灵,舀了瓢水过去让那老头喝。
“最多就两贯钱,合适我这就牵走。”喝完水又讲了几回价,老头最终下了决心,就两贯钱,坚决不肯再多了。
文小河想着这价钱也差不离了,便应了下来,那老头向外喊了几声,一个青壮伙子急忙跑了进来,掏出一个随身的行囊递给他。
收下两贯钱后文小河将人送出门,本想送到巷口那老头却是洒脱地摆了摆手,“这位娘子不必送了,巷子深,快快回去吧。”
“唉,劳烦爷爷您多走几步路了。”
回了院子后那两贯钱也不像原来那样放进家里藏钱的陶罐子,而是用个布包封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转头又开始收拾起来。
阿鱼在理自己跟弟弟的几套衣衫,叠好了放进桐木箱子,看着一边收帐子的母亲问道:“娘,我们去哪里找姐姐的爹呀?”
文小河头也不回,手上动作飞快,只说了声“娘心里有数。”
阿鱼呐呐点了下头,闷闷回了个“哦”便不再说话。另一边的灵雨见了过来搂住她哄,“阿鱼不要怕,娘会有办法的。”文小河回头看到依偎在一起的姐妹俩,露出了几日里来的第一个笑容,“娘有数的,阿鱼跟灵雨都不要害怕。”
六月天里要出远门得趁早,往往天不亮就要出发,趁着凉快还能多走几里路。
方大叔赶着驴车回来时天光仍未破出,见他回来方大娘赶紧上前询问,“不是让你送阿鱼娘几个出城了吗?怎么回得这么快?”
方大叔边卸车边答道:“书匠媳妇只让送到码头,说是有个原来一道在瓦子里唱戏的姐妹婆家是跑漕运的,走水路去南边快。”
“菩萨保佑这娘几个能顺利找到灵雨她亲生父亲,不然可真是,这娘几个真没法活了。”方大娘双手合十向西边拜了拜,又道:“要不是我起来起夜,还真碰不着她出门,平日里他两口子从来不麻烦人,待人又和善,两个女孩儿也养得乖,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
“听说灵雨她亲爹原来可是举子,进京来赶考的,金明池大会一个人就包了几个彩棚。”方大叔原来在瓦舍里头打过杂,知晓几分前事,只是没跟人提起过,是怕坏了李书匠夫妻二人的情分。
方大娘闻言睁大了眼,震惊道:“这样的人家?她怎么就没要个什么金贵物件?”
“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这些,我还是盼着这回他家院子还赁给个和善人,要是来个王康家那样的可有咱们受的。”方大娘闻言也是一笑,“也是如此。”
运河上行着几艘大船,这是漕运在往南边运粮,文小河带着儿女们便住在供人起居的船舱下。船已经行了七八天了,这才到了扬州,且还有一半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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