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黄云卷了残日去,贾川息又派了人来请,连怀衍夫妇二人便随之去了一座酒楼,亦有女眷在,看到阿鱼殷勤将她迎到一边坐下,她也笑着应酬逢迎,听到屏风另一边开始喧闹起来,就猜测是酒酣了。
座上女眷对她颇有善意,一个笑道:“早闻德妃仙姿,早先我家老爷说今日要为知府跟夫人接风洗尘我便心中先向往了十分,见到夫人才明白了那几日的向往不曾白费。”
阿鱼头一次被中年妇人这般恭维,一时心头好笑,也回道:“夫人您是见我初来,怕我水土难服,才要哄我开心罢了。”
一旁一个身姿丰腴的妇人便接道:“连夫人这话不对,我也是东京人士,杜家的女儿仁心才情是满东京的宦仕人家都知道的,原先没有机会相见,在此地却结上了牵连,想来也是缘分。”
阿鱼看她脸生得讨喜,面貌又和善,一时难以对上这便是贾川息的夫人,旋即谦虚道:“是交好的人家虚抬个名声罢了,不算什么才情,贾夫人千万莫提了,再说我便要羞愧了。”
贾夫人看她年轻轻轻,应对却是八面玲珑,在心底暗暗赞了一句,便也不提,为她讲起几道当地的美食来。
等酒过三巡,阿鱼看在座女客面上皆有些酡色,便作不经意问道:“我们今日进城前在城外见到农人耕种,我虽不曾下过地,但是春种秋收还是知道的,如今都已入冬了,难道说关中粮草多,就是因为这里与别处耕种不同?”
她说时双眼明亮,还有些好奇,座上有几位妇人便嗤笑了一声,贾夫人看着心里也想终究是富贵小姐,应酬功夫学得来,农时之事却不明,便掩口笑道:“并非,冬时也可播麦种,闻说夫人是江南人,后又迁居东京,这两处的人嫌麦饭粗砺,是不种麦的,只有麦面运去买,夫人自然也不知。”
阿鱼虽也知道,却还是作恍然大悟之状,“原来如此,只不知这麦子如何种?诗里说春夏有雨水,稻子便能长好,麦子冬日去中,便是不用雨水?这样说来遇到旱灾岂不是不怕了?”
旁边一位妇人“扑哧”笑了出声,“夫人哟,这可不是,大旱麦子也长不好的,今年凤翔就减产得严重,收粮的商人来了一批又丧着脸离开一批的。”
阿鱼便惊讶地用帕子掩住口,“这般严重!”
贾夫人也笑道:“正是,不过尚好,关中百姓们家中都是有余粮的,今年尚还过得。”
阿鱼看着宴上酒肉跟几位夫人的神情却是心中燥闷,官员们以为百姓家中有余粮,便敢瞒报,新知府来了也不避讳谈此,莫非是要也拉下水不成?
第117章
夜里二人裹了一身酒气回屋,一进屋便在窗边坐下,连怀衍搂着阿鱼不肯松手,眼神还十分清明,手指绕了她一缕发,“贾川息未免将我看低了,想要几千两银子买我个隐瞒。”
阿鱼被他紧紧圈着,也带了三分醉意,侧身看到他眼中熠熠,便也笑道:“贾夫人也想送我几支镯子,也是将我看低了。”
二人相视,便是会心一笑。
雁影端了醒酒汤进来,见了便笑道:“四爷、奶奶先喝了汤再说话,这浑身酒气,奶奶也不嫌弃。”
阿鱼正要挣脱出他怀抱,“我怎么不嫌,是四爷痴缠功夫了得,还像个孩子要我陪着说话。”
雁影看二人温情,掩笑走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合上。
连怀衍被她戏谑也不羞恼,却不松开,依旧将她圈在怀中,长臂一伸拿了汤过来就一口灌下,淌了些到脖颈上。
阿鱼看他眉染墨色,目似寒星望向自己,目光不由跟着他唇边痕迹看去,又见他喉结起伏几下,顿觉酒意上了头,羞愧捂了脸,“快放我下去。”
他却不放手,拿了汤要喂她,气息灼热扑在她耳尖,“久别亦有一月多了,陶儿也该心疼我的。”
窗外明月摇晃,阁中鬓乱钗横,正是雪腻酥香,便有笑语:今夜纱厨枕簟凉。
翌日,阿鱼带上雁影跟骊月便出了门,她来凤翔丫头便只带了雁影、雪柳、骊月、素荣四个,加上了垂文跟他兄嫂一家,再有就是七八个护卫,如今正是要出门去看宅子。
马车上,雁影翻着几张单子说道:“姑娘,那皂吏也用心,奴婢看着这几处都是不错的。”她手上的单子是出门时皂吏刚递给她的,故而此刻才翻了翻。
她说完就递了几张给阿鱼看,阿鱼拿着看了看,“就照你说的线路去看。”
阿鱼已成婚,便不似做姑娘时那般忌讳得紧,大大方方掀了帘向外望去,骊月在一边道:“奶奶,凤翔看着跟东京全不相似,这城里怎有黄土屋子?”
阿鱼一笑,“莫看西府不如东京的名头大,当年凤鸣岐山,饮水于雍,这雍城便是当今的凤翔,即便是那黄土,也是千年沧桑所写就,如今凤翔正有个饮凤池,等我们空了也去游览。”
马车里说着话,渐渐就步入了热闹街市中,马车中几人纷纷向外看去,有挑担赶路的撞了一间摊子,两方竟也不吵闹,和和气气道了别,雁影便叹民风淳朴。
再看周遭,屋宇也鳞次栉比,茶坊、酒肆齐全,有些妇人三五成群提着蓝子,里面是香烛纸钱,这周遭或是有庙宇在。
不多时马车外封珧说了声到了,雁影便扶着阿鱼下了马车,一个着绫罗的中年掮客笑着走上前来,“见过夫人,某是城里专司房屋买卖租赁的,夫人手上要看那几处都是我经手的,这里不周全咱们稍歇便去下处,还不满意满城的能租的屋子我都能给您挑上,保叫您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