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止唇角一斜,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条斯理道,“只怕是想趁火打劫。先败了姑娘名声,再以怜悯者姿态,伸出援手。”
“若冯姑娘是你那手帕交,会如何想?可还会再深究他不小心之祸?说不定,这傻姑娘,还当真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正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
几句剖析,全都与梦中一一对上。
冯小小惊得面如白纸,瞪大了眼看着面前恍似能看穿人心的郎君。
她惊慌的太过明显。
裴衡止微怔,他不是没想过,这所谓的手帕交便是冯小小自己。可这几日,京都里太平的很。
盛在碗里的粥,洁白的米粒煮得软糯,入口便化。
裴衡止用了一点,再瞧心不在焉的少女。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微微低垂,轻声又道,“冯姑娘,如今你这手帕交既然已经察觉不妥,要裴某说,姑娘还是多劝劝她,及早远离这男子的好。”
“多谢裴公子提点。”
她低低叹了口气,连带着那双乌黑的眸子也无精打采,好似极为低落。
几日相识,他更喜瞧她眉目带笑的模样,而非如今的闷闷不乐。总归四下只有金羽,裴衡止心里盘算几遍,压低了声,“至于姑娘那本小册子。”
他不过稍稍提了一句。
刚刚还恹恹的冯小小登时起了精神头,毕竟比起虚无的男女之情,冯府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庆幸裴衡止并未刨根问底,少女目色灼灼,也跟着低了声,“裴公子可觉得有用?”
裴衡止摇头,“怕是只能作为佐证。”
那册子上面虽然写了许多,可大部分都是冯太医自己的推断,有用的实证少之又少。甚至于还不如十二羽查到的更多。
“不会的。”
明明梦境之中,方云寒为此还受了重伤,也就说明此物并非一纸空谈。冯小小心急,一把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裴公子,你要不再仔细瞧瞧?”
她掌心发凉,贴过来时好似一块冰,扔进了滚烫的火炉,不仅没有一丝清凉,反倒让他刻意压在耳边的烧意越发明显。
“姑娘莫急。”裴衡止撇开脸,轻轻缓了口气,方才看着她又道,“这册子上的内容,裴某已经看过几遍,能用的确实不多。”
“怎么会.”
自爹将册子托付给她,上面的每一句,冯小小都能倒背如流。可她也隐约明白,若这册子当真有用,绝不可能还在她手里留着。
如今裴衡止说得委婉。三年的坚持,被人一语否决。
冯小小眉梢泛红,努力眨了眨眼,才将泪珠压下,她鼻头泛酸,垂着脑袋好似犯了错的孩童,缩回去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瞧着可怜又委屈。
裴衡止不忍,搁着桌上的手指,修长有力,拢成一拳。
手背上,还有她残留下来的清凉。
他柔了声,“那姑娘这三年来可曾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
“蹊跷?”抬起的水眸还有泪意,冯小小刚要摇头,又好似想起什么,忙瓮声瓮气道,“倒是有一件。”
三年前,在爹下葬的那一日。她曾在前来送葬人群中,瞧见了七皇子顾珏。
当初,爹之所以获罪,与天家后宫有莫大关系。尤其还差点儿连累了戚贵妃,顾珏乃戚贵妃之子。按理说,他应该厌恶极了爹。
可那天,冯小小分明记得,穿着常服的顾珏,隐在人群之中的面容,满是不安。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随之一冷,裴衡止肃容,“冯姑娘,恕裴某多问,三年前你一闺阁女子,如何识得天家儿郎?”
第12章 关心则乱 自他家小侯爷从灶房回来,便……
“此事说来话长。”
初见顾珏,还是在五年前的除夕夜,那时候爹仍是太医院院使。而方云寒,也才刚刚拜在爹的门下,成为御医中的一员。
隆冬飘雪,阖家团圆。而那一年,本该是方云寒当值。
窗外的春桃嫩叶,渐渐悠远,化作漫天碎雪,砸在屋檐,落在枝头,踩在地上更是咯吱作响。
“爹,您就带我去吧。”彼时还是个糯米团子的冯小小,正拉着爹爹冯正的衣袖,撒娇打横,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同入宫,去瞧瞧每年都只能隔着老远看见的烟火,近在眼前又是什么光景。
“宫里岂是你个不懂事的女娃娃能随意乱去的!”冯正无奈,温和劝着,“不如爹多包几封红包给你,等明初一,跟青禾一起买炮仗玩?”
“呜呜,我不。我不喜欢玩炮仗。”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这次机会,哪里能轻言放弃,装模作样的干嚎了几声,冯小小掰着手指道,“去年、前年、大前年还有大大前年都是小小陪着爹一起守岁,今年爹想丢下小小一人在家,小小不依!”
“胡闹。”冯正老来得女,家中夫人又去的早,自是当小小为掌上明珠,便是呵斥也都软和着脸色,“若不是你方大哥家中出了急事,爹也不会将你独自留在家中,小小你乖,家中还有嬷嬷陪你。”
眼看入宫时辰要到,冯正朝管事瞥了一眼,立马就有几个嬷嬷上来要抱走小团子。
“爹,爹,爹!小小保证进宫乖乖的,绝不会乱跑,也不会乱吃点心。”急红了脸的冯小小,死命抱住冯正的小腿,“呜呜,爹,你就带小小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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