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近祈福庙会,离陛下出宫前往启龙山也没几日。”裴衡止淡漠。
“爷是说.”云羽一愣,不敢再说。
“最近别院事多,冯家那边亦不可松懈。刚刚紧急调来的人马,等天亮便让他们重新守在冯家。”
“是。”云羽垂首。
裴衡止翻身从树枝落下,接过云羽递来的缰绳,“如今她们想拉我入伙,必从启龙山祈福庙会入手。亦只有如此才好坐实雨霏的身份。”
“爷,属下这就往别院再放些人手。”
裴衡止潇洒上马,摇头笑道,“那倒不必。我若不入瓮,只怕那背后之人夜夜难安,况且就是垂钓,也需有饵不是?”
月色如水,在他周身映出一圈柔和之色,那双惯常冷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其下泪痣殷红,似妖似仙。
云羽恭敬退回暗夜之中。裴衡止却不敢耽搁,马蹄轻快,朝着窄巷而去。
等入了城,却是不好再行马惊扰。裴衡止把缰绳交给身后暗卫,还未走近巷口,暗夜之中,呛人的浓烟被风急急卷过。
窄巷深处,火光四射。
玉书的惊呼在夜里显得格外无助,周围此起彼伏的开门声立马充斥了急迫,“都快醒醒,冯家走水了!”
裴衡止一冲进院里,就瞧见了正舀水的玉书。
“你家姑娘呢?”他问得又急又快。
婢子亦是慌张,抖着声道,“奴婢刚刚起夜的时候,姑娘还在偏.”
剩下的话,裴衡止来不及听。他整个人跳进了水缸,待浑身湿透,足下一轻,便朝着火势最大的偏房冲了过去。
腰间坠着的香囊,随着主人剧烈的奔跑,不断划出悠扬的弧度。
这间旧屋已有二十多年,木料早就有些腐朽,这会被火势一催,登时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更别说,装饰在房里的纱帐床幔,早就被火蛇吞没。
四处明亮,却也无比灼热、呛人。
裴衡止用湿帕子捂了脸,焦急地在一地狼藉中寻着人。外面已有街坊四邻接力端水救火。
偏房不大,偏裴衡止找遍了地,也没瞧见小兔子的身影。他心下微沉,不顾烧上来的火势,又细细翻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
偏房上的木梁被火烧得咯吱作响,不等裴衡止抬眸,咚——,断裂的木料狠狠砸向地面,惊得外面救火的百姓手下又快了几分,混在人群的暗卫更是不敢停歇。
玉书眼巴巴瞧着裴衡止狼狈地从偏房出来,还来不及说话,轰地一声,院中几扇薄薄木门接连倒下,凶猛的火舌不断向外,一时间竟连成了片,就连那几颗桃树也没能幸免,须臾便烧干了枝丫。
“姑娘!”
玉书急得满头是汗,还未靠近游廊,就被李大婶几人死死拉住,“这么大的火,你家姑娘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此刻要是连你也折在里面,这纵火案子无人报官,如何能找到害死你家姑娘的凶手?”
“胡说!”婢子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欲起身上前,都被众人紧紧拦住。
漫天的红光映得天上的月牙都变了颜色。
“爷!”混在人群中的云羽一把攥住还要往正房冲的裴衡止,“还是属下去吧。”
混杂的人声与风声、水声相融合,根本听不出她的踪迹。
裴衡止不过稍稍迟疑,尚算结实的正房里,接连传来几声木料跌落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耳里。
传递在手里的水盆渐渐慢了下来,众人似是被火光所引,全都缄默着,定定站在了原地。
窄巷深处,这所立了十来年的院子,不过顷刻,就成了肆虐火兽。
想起那个时常去书局交稿的安静少女,云羽面上一白,想要说些什么,偏嘴唇蠕动了半晌,也只一字,“爷。”
他小心瞧了瞧裴衡止的神色。
郎君清俊的容颜不辨喜怒,除了沾染上的黑灰,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裴衡止身上的水汽早就被大火炙烤而干,他静静站着。
哭哑了嗓子的玉书亦是木呆呆的坐在地上。
“唔——”
极低极轻的呜咽,犹如受伤的小兽,不知从哪冒出,裴衡止心下一动,
寻着这微弱的声响,直直追去了灶房。
跟在身后的云羽侧耳听了半晌,也没觉出里面有人。
“爷。”来不及拉住冲进去的裴衡止,云羽振臂一呼,刚刚还集中在偏房正房救火的暗卫,齐刷刷往灶房涌来。
一盆接一桶的水浇在不断燃烧的灶房。
“小小!”
裴衡止捂住口鼻低低唤了几声,如墨的桃花眼四下细细打量了好几番。
“唔,唔!”
立在墙壁的大缸里,隐隐传出轻微的呜咽。
郎君心下一紧,几步避开掉落的木梁,探眼过去,就发现了被米埋起来的冯小小。
少女面容早就被猛烈燃烧的火烤成了艳红色,那双乌黑的水眸满是泪水,口中被狠狠塞了一大块绢布,撑得唇角处有了血迹。
“别怕。”
寻到人,裴衡止心中总算安稳下来,伸手一把抱起小兔子,赶在灶房彻底被火势吞没前,几步跨出。
“姑娘!”
刚刚还一团死气的玉书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哭着迎了上去。好在灶房是最后才烧着的,冯小小受了惊讶,这会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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